夜色深重,一星傍月。
她在心中無聲祈禱,願上天保佑,此次順遂,無虞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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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桐咬着牙,在夜幕中穿梭。
帶着謝明溪出行,實在是費力極了。即使有靈力的幫助,拖着一個神志不清的成年男性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雲桐此前從未見過謝明溪這般模樣,因此剛出院落,聽見謝明溪夢呓的聲音,險些還受了驚,腳下一個趔趄。
什麼“娘子”,什麼“夫君”的,平日裡也看不出來寡言出塵的劍修,竟還藏着這般狂野的心思。
若不是此行是偷闖禁地,雲桐真想趁着自己這位搭檔被下了藥,好好聽聽他的夢話心聲。
可眼下還有要事,雲桐也隻能又從袖口撕下一塊布條,用手指将布條一段一段地塞進謝明溪的口中,收尾時候還用食指将布條的末端塞進了溫熱潮濕的口腔深處,以防滑落。
不過,止住了謝明溪的夢呓之後,一切也并沒有因此變得順利起來。
雲桐鋪開神識,小心地提防着劍宗中來來往往的巡邏弟子。每潛行一小段路,她便要停下腳步,休整一二。
此刻,在一棵算不上高大,但是枝葉茂密的樹木後,雲桐借着樹影的遮蔽,無奈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邊人。
謝明溪口中作不得妖,身體卻像是八爪魚般,将四肢都盡可能地纏上了自己的身體。
右手虛虛地環着自己的後頸,左手又從前側環住了自己的腰身。更過分的是,那雙有力的長腿也想塞進自己的雙腿之間,将自己整個人繞住,不得前行。
雲桐簡直欲哭無淚,她幾乎都要沒法邁開腳步了,可某個人還毫無自覺,甚至将腦袋也靠上了自己,高馬尾的垂絲撓得人心煩意亂。
她怎麼也想不到,原書中清隽俊逸、鋒芒畢露的龍傲天男主,被自己下了昏睡的藥後,竟然是這般粘人的模樣。恐怕自己就算說出去,也不會有人敢信。
口中的夢呓尚可用袖口撕下一截布條堵住,可要是想将謝明溪的手腳都捆綁得規規矩矩的,不能亂動,自己就算将外衣脫下,全都撕破,也不夠将人捆紮個嚴實。
雲桐又想起習華給的瓷瓶,其中有一種藥是令人恢複清醒的。
謝明溪的輕功比自己更勝一籌,若是自己飛身去目的地,恐怕要輕松多了。
但想起來劍宗之前,他和冥頑不靈的老古董般,甯死都不肯擅闖禁地,雲桐還是悄聲歎了口氣,歇了心思。
她隻好認命地将謝明溪纏在自己身上、阻礙行進的腿一條一條地費力掰下來,又用神識察探着周遭的動靜,最終磕磕碰碰地繼續上路。
好在穿行至禁地的路,雲桐經過昨日的踩點熟悉了路徑,一路雖然波折了些,也是有驚無險地順利到達禁地的結界前。
她一手扶着謝明溪的後腰,一手從胸口摸出了昨日菡萏所贈銀色門令,輕輕貼在了靈力流轉的屏障之上。
随着幾聲輕響,屏障又虛虛地向兩邊撥開一個罅隙。
雲桐拖着謝明溪的身體,費了好大勁,才帶人擠進了僅有一人寬的通道之中,來到了禁地之内。
禁地的結界在兩人進去之後,緩緩合攏。
雲桐将謝明溪放下,抹着額角的細汗長舒一口氣,沒有發現一障之隔的禁地之外,陌生而強勁的神識自遠方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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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之内,一雙冷冽的眉眼陡然睜開,目光如穿透了屋牆一般,掃向雲桐消失的方向。
“果然有老鼠,觊觎着禁地。”
劍宗的禁地,正是此任掌門謝行風自禍世鬼域出行後不久所封禁的。
封禁的緣由,衆說紛纭。雖說不知何時那處竟然形成了一處醴泉,可救治傷病。
可劍宗身為四大宗門之一,法寶衆多,就連藏寶閣也隻是嚴加看管,不曾如禁地一般,據說出入門令隻有掌門一人所有。
謝行風快步走進了裡屋,輕輕推動枕邊的白瓷花瓶,機關嗡鳴。不多時,枕邊花瓶下竟憑空出現了一處暗格,一枚小巧的木盒置于其中。
謝行風神色嚴肅的打開木盒,暗紅的錦襯上,一枚白色的令牌赫然呈現,一朵精心雕刻的曼珠沙華,在門令背面随風搖曳。
“嗯?”
謝行風的瞳孔微顫,禁地傳來異動,可自己所持的令牌卻原封不動地被放在原處。
禁地門令,除此一枚,便隻剩當年贈予她的那枚。
謝行風不自覺地摩挲着門令上的曼珠沙華,神情放空,好似隔着渺茫的時光,又與故人重逢。
她,難道她還是來了?
穩居劍宗掌門多年的謝行風難得有了片刻失神,随後飛快地用一身華服替換了錦衣。
就在他急匆匆地理着頭發想往外走的時候,又無由來地冷哼一聲,特意将錦衣褪下,換回了常服。
難道她來,自己便要眼巴巴地貼上去嗎?
哼,那般心懷不軌之人,自己不過是順道去看看她在做什麼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