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姑娘還沒吃晚飯吧?這一塊糍粑恐怕吃不飽。”
雲桐一邊拆着酥油紙,一邊撅着嘴應和着:“是啊,跑這麼老半天,我真是累!死!了!
你知道這裡哪家最好吃嗎?”
“喲!這你可問對人了!看姑娘穿着不似凡品,定是個手頭寬裕的。你就順着人潮,往東走兩個路口,左拐,一擡頭就能看見我們這兒最大的酒樓‘盈春閣’了。”
賣糍粑的小夥手上活不停,邊說邊驕傲地看向雲桐:“家姐在裡頭讨了個記賬的活計呢!
你去的話,幫我和她捎句話,說今晚不用等我收攤了啊!喏,再送你個麻薯圓子。”
雲桐笑眯眯地接過圓子:“好嘞!”
邁進盈春閣裡,熱情的小二立刻圍上前來:“幾位?”
“一位。”
小兒将汗巾朝自己背後一甩,朝前伸着胳膊,将雲桐引到窗邊一處小桌後面。雖說是人來人往的大堂之内,可若隐若現的珠簾卻将這張小桌半遮,與人影隔斷。
雲桐在小二的招待下,将沒吃完的糍粑和麻薯圓子擱在桌頭,簡單點了幾道菜,這才安安心心地托着腮望向窗外賞景。
這座熱鬧又平凡的小城之中,煙火氣沐浴着凡人的朝夕,裹挾着此起彼伏的月生日暮,和或緩或疾的前行步伐。
如今,周身的凡人看她,竟然也當這個冒牌的合歡聖女也算個仙人。
可她自己知道,隔着遙遠的時光,她覺得自己的本質,仍是那個沒有穿書時,在吵吵鬧鬧的日常中生死時速和同學們搶飯、打水的日子。
她本來也是這樣平凡又幸福的小人物呀。
“客官,您點的菜上來喽!”
小二樂颠颠地托着幾個盤,走到雲桐身邊。
“你們這兒記賬的姐姐在哪兒啊?”
“你說的是春姐啊!喏,那邊的櫃台後就是。”
雲桐順着小二的手指,探着腦袋看見了不遠處的低頭撥弄着算盤珠的布衫女子。
等一會兒吃完了,便将糍粑攤主的話帶給春姐。
酒樓門口的風鈴搖響了來客的訊息。
雲桐從滿桌的菜肴間隙擡起頭來,口中還塞着半截吃剩的雞翅。
咣唧——
雞翅掉回了碗中。
“老闆,可有什麼松軟的糕點?”
鋒芒畢露的劍修手持長劍,走進門來問的卻偏偏是閨秀女子愛食的糕點。
雲桐縮了縮脖子,在半掩的珠簾之後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天哪!自己居然撞見了謝明溪和菡萏?
他們倆怎麼湊到了一起?
自己剛剛對謝明溪做出了那種事情,也不知道在自己一通胡亂用藥下,謝明溪對昨晚之事記住了多少。
但自己現在眼巴巴湊上前去,即使有菡萏在場,雲桐也覺得自己後脖頸涼飕飕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菡萏的那封口信及時制止了自己直接莽到謝明溪的面前。
她内心爆發出無聲的尖銳嘯叫,可面上她隻埋着頭,三下五除二啃完了雞翅,扒完了米飯,又連盤将面點倒進了口中。最後将瓷盤樹立着遮在自己臉前,貓着腰,繞過謝明溪和菡萏的座位,鬼鬼祟祟地準備逃走。
點過單後,謝明溪不知為何,總有種被盯梢注視的感覺,可更為奇異的是,他竟然并不排斥。
趁着整理衣擺的時候,他不經意地環視一圈,卻并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身影。
真是奇怪。
在櫃台後,雲桐縮成鹌鹑一般屏息凝神,收斂氣息,縮在春娘的腳邊。
她取出幾塊碎銀來,放在春娘的腿上,用無聲的口型小心翼翼比劃着:“結——賬——”
春娘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雲桐又在躲着什麼人,但因着她剛才替自己的弟弟捎了話過來,見人也是溫良無害的面相,便也端着身形給雲桐打起了掩護。
雲桐又在指手畫腳地比劃,指指盤子,指指銀錢,又指了指門外。
“你想将這個盤子買下來帶走?”春娘斟酌着詢問。
雲桐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
春娘看見了盤中的油污,又問道:“需要換一個幹淨點的嗎?”
雲桐小幅度地迅速擺手。
隻等春娘應下後,便從櫃台後鬼鬼祟祟鑽出來,不忘用盤子遮住臉面,一路悶着頭貓着腰就往外溜——
“嗷!誰撞我!”
眼看着酒樓的大門就在眼前,雲桐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一個爆沖——
接過非但沒有逃出生天,反而狠狠朝後摔了個屁股墩兒。
所幸她在身體失衡的時候及時調整姿态,将自己新買來遮臉的盤子緊緊叩在身前,沒有打碎。
從盤子後露出滴溜溜的眼眸,雲桐矮着身子,憤憤不平地看向自己面前那人。
視線從黑金長靴一路上移,正對上謝明溪錯愕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