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兇險,卻唯有你可當行。”
“如今怎麼與人前兩副面孔了?”回應的女聲淡漠,語氣卻充滿了戲谑。
“無名之師,如何出征?可若是等完全事發,苦的不是我等修真之人,确實黎民百姓。”
女聲緘默不語。
“不是為了我們,是為了萬千生民。”
良久的寂靜中,隻有雨聲滴滴答答,不知疲倦。
“可若是事成,世人不會認可我,更不會将我捧上高台。”
女聲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分明帶着笑,卻帶着不合時宜的涼薄。
燈火掩映下的,她緊繃的下颌高高擡起。
可是卻有一滴不合時宜的淚珠,飛快地滑過,留下轉瞬即逝的痕迹。
*
雲桐和菡萏出行的那日,并沒有驚動很多人。
大概是因為歸隐,而非轟轟烈烈出征的緣故吧,隻有芸娘前來相送。
雲桐左顧右盼,踮着腳張望了許久,都沒有看見自己師傅的身影,不覺有些郁悶。
“别看了,門主還在和那些大人物商讨大事,脫不開身。
她這種場面若是退了,下回再遇上前幾日的場面,指不定還能不能說上話呢。”
雲桐也隻能撅着嘴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事實。
畢竟,自己和師傅說的時候,隻說相送,并沒有說自己也想和菡萏一般,避世不出。
最好能躲個十年八年的。
反正謝明溪如此有天資,定然能很快飛升。
等這個不安定因素走了,雲桐再出來和親戚朋友們團聚。
師傅不在,身邊也隻有芸娘可以告别,菡萏都快走上傳送陣了,她還緊緊攥着不撒手。
她攥着,不說話,隻是看着芸娘。
直到傳送陣近在眼前,她才真正意識到,這一次和以往的乘坐出行都大不相同。
為了避世,菡萏并沒有将目的地告知于她。隻說山高路遠,歸路難尋。
她踏入傳送陣後,将久無回家路。
頭幾天的時候,師傅和芸娘大概隻是覺得自己貪玩了吧。
可是,可是等到自己徹底杳無音訊的時候,她們會多難過啊。
雲桐鼻尖一酸,豆大的眼淚珠子便要湧出眼眶。
恍惚間,她又覺得自己這次逃離,好像穿書啊,陡然從原有的世界中抽離。
可是,可是她在這個世界裡分明感受到了那麼多愛,來自師傅的、芸娘的,還有師弟師妹,其他宗門的好朋友,素未謀面的觀衆們。
自己一心策劃的《心動的修真界》還有一期沒有拍。也不知道最後觀衆沒有看見自己,會不會也有人牽挂自己的去處?
“多大的人了?出遠門還哭鼻子?”芸娘巧笑着,取出香噴噴的巾帕,替雲桐擦拭着。
“你若是實在難過,我一個人也行的。”菡萏又走回雲桐身邊,明明自己也一副是病容,看向雲桐的目光中也帶上了淺淺的憂慮。
雲桐不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雖然離别很難過,但縱使好過自己被謝明溪一劍穿心。
若是真的束手待斃,等到這種事情發生後,師傅和大家肯定會更難過。
對不起,她在心中小聲地道歉。她并不單單是為了自己苟命,也是在為未來的相見保留一絲希望。
隻是明知道事理如此,她還是有些止不住地難過。
芸娘也不說話了,隻是任由她抱着。
等雲桐自己收拾好心情,她才輕輕在芸娘耳邊說着最後的告别:
“芸娘,這些時日,多謝你啊。”
她擦幹眼淚,堅強地擠出一個笑容,用力朝芸娘揮了揮手。
她攙着菡萏,走向不遠處的傳送陣。
鎏光閃過,兩人的身影消失無蹤。
徒留身後的芸娘長歎一口氣:
“希望雲桐發現這一切的時候,不會怪我們騙她。”
*
傳送陣頭暈目眩襲來之時,菡萏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法器。雙翼白獅也與她心念想通,時刻準備着出戰。
等眩暈過去,她站穩身形,一雙眼眸再睜開時,隻剩淩厲的肅殺。
可待她看清周圍的環境時,忽然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
她急忙調用靈力,想再次啟動傳送陣。可不知為何,直至額上滲出薄汗傳送陣都沒有任何靈力起伏的迹象。
竟然是直接失效了。
“不好,我被傳來這處野山,豈不是意味着傳去那裡的是雲桐?”
來不及多想,一道傳訊法訣便疾飛向合歡門的方向。
*
雲桐方才站穩,忽然察覺身邊的邯鄲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她奇怪地邁出傳送陣,左右呼喚了幾聲,都不見人影。
奇怪,這荒郊野嶺,怎麼好好的人不見了?
等等。
雲桐揉了揉雙眼,這荒郊野嶺怎麼自己有些眼熟?
菡萏這是将目的地定到了哪裡?
她還疑惑着,卻忽然瞥見了不遠處的角落中一道長衫背影孑然而立。
“好久不見,雲桐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