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許朝露笑,“以後可以一起玩耍。”
陳以铄又不好意思了:“好……好的。”
三人并排坐,池列嶼一個人仰靠在後面,一左一右兩人身體都前傾,熱聊正酣。包廂裡音響隆隆,兩顆腦袋為了聽清對方說話,越湊越近。
池列嶼覺得自己就像個礙事的扶手箱。
“起來。”他面無表情地敲了敲許朝露胳膊,“咱倆換個位。”
許朝露點點頭,剛站起身,她點的歌又到了。
“我的我的!”
麥霸忙不疊轉身要上台,熟料動作幅度有點大,膝蓋咚地撞到桌沿,整條腿瞬間麻了。
許朝露吃痛低呼,不受控地歪坐下去,正好坐到池列嶼腿上。
好硬。
還很紮實,穩穩當當的,晃都沒晃一下。
隻一瞬,許朝露緩過勁兒,飛快彈起來。
交情再好也不是能坐腿的關系,少女耳尖漫上血色,丢下“謝了”兩個字,倉促跑上台。
剛說要換位置的人,這會兒又懶得挪動了,優哉遊哉靠回沙發,兩條長腿肆意敞着,膝蓋幾乎能頂到桌沿。
許朝露走上台,臉頰被燈光一照,像顆熟透的水蜜桃。
從台上往下看,昏昧空間裡,池列嶼那張臉醒目得有點過分,紅藍紫三色射燈晃來晃去,将他本就優越的骨相照得更立體,冷白皮得天獨厚,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個圖層。
陳以铄似乎想和他搭話,磨蹭半天還是放棄了。池列嶼臉上沒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确實挺唬人,拽得沒邊,但他隻是性子冷,懶得交際,真交際起來其實是挺禮貌一人,家教很好,所以那些半生不熟的朋友都很迷他,等到熟透了,又會發現他骨子裡确實帶點傲,人也怪欠的。
六點多開的包廂,八點的時候又續了兩小時,到十點才散場。
池列嶼請客付錢,沒讓别人A。
從七點開始幾乎都是他帶來的人霸着麥,哪好意思管别人要錢。
許朝露去上衛生間,洗手的時候,碰到了剛才包廂裡的兩個女生。
女孩子們惺惺相惜互相吹捧,話題不知怎的,聊到池列嶼身上。
許朝露:“女朋友?他沒有,從來沒談過。”
“哈哈,我猜對了。”一女生笑說,“不過,上大學肯定會談了吧。”
許朝露正在沖手上的泡沫,盯着透明的水流看了會兒,她點頭:“是的呢。”
上大學誰不談戀愛啊。
離開洗手間,轉過一道彎,她看到池列嶼站在通道盡頭等她。
他左手抄兜,右手拿着手機在看,身影修長挺拔,像棵白楊意氣風發,又帶着股難以忽視的冷冽勁兒,頭上肩上落滿斑斓的彩色光點,遠遠望過去特别有腔調。
不得不說,這樣逆天的皮囊,哪個妹子碰上不是五迷三道,想談戀愛簡直是分分鐘的事兒。
許朝露朝他走過去:“地鐵還沒停吧?我們坐地鐵呗。”
池列嶼:“這個點打車更快。”
“我想走點路嘛,散散酒氣。”
“你今晚才喝幾口?”
“……”許朝露瞪他,“幾口也是酒,被我爸媽聞到又要唠叨半天,他們眼裡我好像還是小學生。”
“哦。”池列嶼笑了下,“你不是嗎?”
許朝露深吸氣:“别逼我捶你。”
她那小拳頭,捶人和撓癢癢似的,完全沒有威懾力。
池列嶼抻了抻肩骨,渾身散着欠勁兒,把手機上剛叫的網約車取消掉,懶洋洋朝ktv門口走去。
外頭漆黑悶熱,道路橫七豎八錯綜複雜,許朝露跟在池列嶼身後,發現他都不用看地圖,就輕而易舉地領着她找到地鐵口,方向感強得像個天眼機器人。
這條地鐵是雲城最大幹線,過了晚上十點,客流依然可觀。
許朝露找了個沒人的站台門,和池列嶼一前一後站着等候列車。
列車駛近時,地底隧道不算涼爽的風撲面而來。
許朝露盯着漸漸減速的列車,突然歎了口氣。
運氣真差。
她選的這道站台門對應的車廂好擠,估計沒有位子坐。
列車停穩,等待站台門開啟的幾秒,許朝露随手抄了抄口袋,摸到一方疊起來的紙片——
她是池列嶼的守護天使來着!
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許朝露将紙片攏在掌心,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少年。
滴滴滴——
池列嶼不知道她又犯什麼迷糊,在站台門開啟的一瞬間,突然轉過來看他。
杏眸水亮,眼神透着點呆。
下車的乘客湧出,池列嶼不得不抓住許朝露的手腕,将堵在門口的她往他這兒帶了帶。
距離拉近。
雜沓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許朝露擡眼看到少年鋒利的喉結,在很近的地方輕輕滾動。
她睫毛眨兩下,接着垂下去,看了眼他扣在她腕間的手。
不知想到什麼,許朝露提起唇角:“你是我的守護天使吧?”
初中玩的那次,她的守護天使就是池列嶼。
那段時間他們小區周邊修建新地鐵線路,到處都在施工,開車或者乘公交都非常不便。池列嶼開始騎自行車上學,許朝露騎得不好,依然選擇坐公交,每天都要比從前提前半小時出門才不會遲到。
直到某天早晨,她出門上學,在單元門口碰到池列嶼,似乎在等她。
少年從口袋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她,上面寫着她的名字。
身旁停了輛黑色山地自行車,不知何時已經加裝了後座。
許朝露當時覺得他真像個從天而降、金光閃閃的天使。
從這天起,許朝露每天都由池列嶼載着去上學。
持續十來天之後,她嫌後座硌屁股,又慫恿池列嶼去裝了一對後輪腳柱,讓她可以站着乘車,賊拉風。
那幾年交通管得不嚴,路上多的是騎車騎得風馳電掣還載人的小屁孩。
許朝露永遠忘不了那一個月被守護的時光,她站在自行車腳柱上,高高地迎着風,和其他站着乘車的同學比速度,從來沒有輸過。
載着她的十三歲小少年,黑發潇灑地向後飛,白色校服被風灌得鼓鼓囊囊,許朝露雙手搭在他肩上,緊緊貼着他清薄的繃緊的肌肉,好幾次覺得自己就像電影《千與千尋》裡的千尋,而池列嶼是載着她在天空翺翔的小白龍,通身雪白的龍鱗閃爍,風永不停歇地撲面而來,一切煩惱都被抛到望也望不見的最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