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舒圖南一直在偷偷觀察林漾月的臉色,想借此分辨她是否還在因為中午的事情生氣。
但林漾月臉色如常,讓人猜不出什麼來。
那應該就是不生氣了吧。
舒圖南非常鴕鳥心态地想。
直到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林漾月盤腿坐在沙發上看iPad,面前茶幾上放着紅彤彤的現金和卡。
舒圖南心裡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會來。
她解下圍裙,乖乖走到林漾月身邊坐下,兩手放在膝蓋上,像乖乖等待老師懲罰的小學生。
林漾月正在看新聞簡訊,這是她工作後養成的習慣。花了幾分鐘将熱門新聞看完後她放下iPad,将目光投向舒圖南。
“我以前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舒圖南:“…還沒來得及講,你就去出差了。”
這隻是其一,其二是舒圖南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講的。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她幼年失去父母,後跟着奶奶和叔叔生活,會做飯不是什麼稀奇事,不會做飯才是。
林漾月之前從未往這一方面想過,此時想通其中關竅,眼神明顯柔和很多。
“我不在的這些天,你都是自己做飯吃?”
舒圖南點點頭。
林漾月目光落在剩餘的現金上:“這錢你為什麼不拿?”
“我身上還有一點。”舒圖南低頭在口袋掏了掏,掏出幾十塊零錢和一張飯卡。
“錢放在學校不太安全,準備用完再回來拿。”
林漾月沉默半晌,冷不丁問:“飯卡裡充了多少錢?”
舒圖南坦白道:“充了四百五。我了解過學校食堂的物價,應該夠用一個月。”
充飯卡的錢是離開容美鎮前高校長給的,她來甯城那一天晚上就跟林漾月講過。
林漾月看一眼她手裡的零錢:“這些是準備充電卡和水卡的?”
舒圖南遲疑片刻,點點頭。
林漾月:“我也在甯城大學讀過四年,舒圖南。食堂的價格我知道,即使是在我念書的時候,一天十五塊錢也很難吃飽。更何況食堂的飯菜并不好吃,偶爾還得出去換一下口味。”
舒圖南想說自己去看過,二食堂有一個窗口飯菜很便宜,葷菜兩塊五素菜一塊八。
還想說自己以前吃得也不好,對比起來大學食堂的飯菜已經很好了,根本不需要出去換口味。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話卡殼在喉嚨裡。
她的過去灰澀、苦暗,就像小時候家裡那台老舊的黑白電視機,怎麼調都不會出現彩色畫面,所以她并不想将它展示出來。
特别是展示給林漾月看。
這并不是源于自卑或者不敢面對從前的貧苦,純粹是舒圖南隻想向林漾月展示好的一面。
在舒圖南眼裡,林漾月是生長在玻璃罩裡的玫瑰——這并沒有貶低或者嘲諷的意思,舒圖南隻是單純覺得林漾月那麼美好,那麼她的周圍、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就不該出現不好的東西。
她應該像童話裡的公主一樣,永遠生活在幸福和快樂裡。
将思緒從回憶裡抽離,舒圖南不願吐露過去的苦難,隻幹巴巴地重複:“夠用一個月的。”
“過度的節儉沒有意義。”林漾月立刻冷聲道:“你已經離開集仁村開啟新的人生,就要适應新的生活方式。”
舒圖南沉沉低下頭,擺出倔強姿态,沒有說話。
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林漾月頓了頓,摘掉眼鏡随手放在沙發上,改用一種比較柔和的方式繼續問:“還是說,你擔心我養不起你?”
舒圖南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眼底有潮濕的霧氣:“我沒有擔心你養不起…我隻是不想你工作太辛苦。”
說到底,她還是害怕自己給林漾月造成負擔。
甚至誤認為林漾月辛苦拼命工作,是因為要賺錢養她。
林漾月捏了捏鼻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的小狗怎麼這麼單純?
真是…真誠又熱忱。
林漾月重新戴上眼鏡,低頭打開iPad浏覽器開始搜索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查到自己想要的,将屏幕遞到舒圖南面前。
林漾月:“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講過我的家人。我的爺爺叫林光震,年輕時是歸國華僑,回國沒多久就創辦了珠寶公司,公司以他的名字命名,震字拆開雨和辰,公司名取諧音,琛玉。”
她點開琛玉集團官網找到公司架構圖,最頂上一個名字躍然在目:林光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