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哭。”
黎宿在臂彎裡擡起頭,姣好的面容清秀寡淡,雙眸裡覆着一層薄薄的水光,白皙淺垂的眼尾有一抹紅痕,像輕輕一碰就要碎掉的瓷娃娃。
“你們回去吧,要上課了。”
本來就難受得不想多說一句話,現在又加一擊,是真的有點想哭的沖動,但還不至于,她沒這麼脆弱,也已經有兩年之久沒掉過淚了。
沒什麼事值得她掉眼淚。
下課黎宿在學校女廁又洗吐了一回,谷枝陪着。黎宿站在隔間裡,手指解開皮帶,褲頭變松,她抽出襯衫衣擺掀起,看了看剛被撞了地方,淤青了一塊。
回班發現鄭輕墨來了,坐在谷枝位置上,手臂搭在詹長庭桌邊沿,手指轉着他的筆,被他奪回:“别亂動我東西。”
“你對我真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
詹長庭冷嘲地勾了下嘴角,不接話,繼續低眸做數學題。
周旁的學生看着這邊說小話,鄭輕墨置若罔聞,眼睛看着谷枝扶黎宿坐下。
黎宿整個人虛軟得不行,連保溫杯的蓋子都擰不開,是谷枝把黎宿手上保溫杯拿過擰開的:“喝完我再去給你打點水,順便泡個感冒沖劑。”
黎宿有氣無力的點頭。
一旁鄭輕墨沒心沒肺的說:“你這樣晚上還能去舞團排練?那老妖婆指定罵死你。”
舞團裡有部分人私底下會管楊玉潔叫老妖婆,嫌她面相兇狠,教學厲,又全都沖着她去,阿谀奉承使盡渾身解數想入她的門,想沾她的名兒一路順走。
黎宿喝了口水後,才慢慢說:“不去了,過會兒打電話跟她請假。”
“那更死,要是碰上了她心情不好,她能直接把你名兒在演出名單上去除。”
“有過先例?”
“那倒沒有,不過她擺出的架勢是那個意思。”
谷枝桌上有個羊毛氈貓頭,淺灰色的,眼睛圓溜溜,看着很可愛。鄭輕墨伸手想去拿,谷枝出聲制止她的動作:“别碰那個。”
“看看也不行?”
“不行!”
谷枝說得有些激動,還朝詹長庭看了一眼,這一眼被鄭輕墨看見了,她微仰着頭看谷枝,敵意閃現,意味深長地發出一聲語氣詞:“哦……”
一字一頓地問:“這貓偶,是你喜歡的人送你的?”
“輕墨。”黎宿這一聲警告意味十分明顯。
“黎宿。”
鄭輕墨不爽了,也在下一秒喊了黎宿的名字。
雙眼對視,氣氛變得僵持。
感受到氣氛不對,後面一心做着題的兩人同時擡起了頭來,瞿祈伸手去握着谷枝的手腕,不說話,卻透露着幾分給她撐腰的意思。
詹長庭則看着谷枝桌上那個羊毛氈貓頭,目光帶着縷深思。
那個羊毛氈貓頭,是他初中畢業時,找手工師傅照着他那隻養了六年、病重過世的英短虎斑貓照片用羊毛定做的,做了很多款式,他用作裝飾擺在家裡,以此紀念他的第一隻貓。
谷枝跟瞿祈去他家找他玩時見過,谷枝說喜歡,他就給了她一個。但不止給了她,瞿祈,蘇無奕,許鏡澄,南惜他們都有一個。
谷枝心口小幅度地起伏着,又去看了眼詹長庭,剛好詹長庭擡起眼看她,她緊張的心瞬間靜了下來,看他的眼神也沒有一點閃躲,反而微微正色了起來。
她回鄭輕墨:“是我找他要的。”
間接也說明了,這東西原先就是她喜歡的人的。
谷枝說完這句話,有種懸着的心終于落定的踏實感,瞿祈握着她手腕的手松開,轉而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此表明支持和鼓勵。
詹長庭眉眼這時候變得淩厲,也漸漸意識到谷枝的那句話和瞿祈的行為不對勁,身體慢慢靠着椅背,開始回想所有被自己忽略的細枝末節,硬朗地下颚線微微動了動。
這件事的突然讓他一時半會兒理不清這幾句沒有組織性的對話究竟是她們仨之間的什麼謎語,還是谷枝真的對他産生了除了青梅竹馬情以外的心思。
反正就是明擺着與他有關,還有他過世的貓。
周遭大片都是吵鬧聲,隻有這塊區域靜得沒有一點雜音,視線一道道的射過來。
谷枝的回答落下,鄭輕墨看着黎宿,意有所指地問:“你知道嗎?”
她問得是兩件事:谷枝喜歡詹長庭,你知道嗎?這個羊毛氈是詹長庭送谷枝的,你知道嗎?
黎宿沒有力氣去跟她玩眼神戰,啞聲反問:“你是在質問我嗎?”
“你隻管回答我。”
眼看着對話變質,谷枝連忙打圓場:“我沒跟黎宿說過,她不知道。”
黎宿是真的不知道那個羊毛氈貓頭是詹長庭送給谷枝的,至于谷枝喜歡誰,那是谷枝的私事。
上課鈴聲響,黎宿蓋上保溫杯蓋子,淡淡對鄭輕墨說:“你該讓位回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