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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宿直接去找班導請假回家了。
一樓客廳玄關處擺了許多購物袋,誇張程度讓黎宿有些無法下腳,右邊老舊的歐式古典裝飾桌上還擺了七八束不同的鮮花,插有卡片,黎宿掃了眼,都是黎知懷送給慕之和的。
黎宿換鞋走進客廳,放下書包,沒看見人,想喊‘黃姨’,但喉嚨實在太痛了,發聲困難。
樓梯處傳來踏踏的聲響,黎宿看過去,右手抽了張紙巾擦鼻,黃青走下最後一階,黎宿張了張唇,準備喊人,黃青立馬朝黎宿比了個‘噓’的手勢,低聲說:“你媽媽剛回來,在樓上補覺呢。”
“我爸和奶奶呢?”
“你爸回公司上班了,你奶奶……不在家,應該是去哪個公園裡跟人聊天了。”說着,黃青問黎宿,“這才十點多,還沒到下課時間,你怎麼回來了?”
“不舒服。”
“還沒好啊,要不要再去醫院看看?”
“太累了。”
黎宿到廚房倒水喝。黃青去拿昨晚醫生給黎宿開的藥:“那你吃完藥去睡會兒吧,午飯弄好了我再叫你起來。”
“我想睡久點,”黎宿最近嚴重缺眠,“你給我留飯就行,我醒來再吃。”
黎宿吃完藥回房,換了一套幹淨的睡衣,設置了六小時後的提醒鬧鐘。
但實際睡了不到三小時,她就被慕之和喊醒了。慕之和把她的手從被子裡抽出來:“怎麼會生病了呢?宿宿,媽媽喊醫生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媽……”黎宿累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你先讓我睡會吧。”
“你發燒了,身體很燙,不及時就醫,引發了其他并發症怎麼辦?起來好嗎宿宿。”
黃青也在一旁說:“宿宿,别任性,你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快起來吧。”
黎宿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整個腦袋處于昏沉的狀态,一說話就想吐:“要是為我好就暫時不要來打擾我,我真的很累,媽。”
“打擾你?媽媽和你說話就是在打擾你?媽媽現在還不能管你了是嗎?”
慕之和坐在床沿邊,輕柔的嗓音開始夾雜哭腔,“那天我跟你爸爸問你想不想要弟弟,你也是這個态度,你就不能乖一點,聽話一點,讓我們少操心一點嗎?你怎就不懂爸爸媽媽的良苦用心呢?是不是你去主宅時,那邊的人跟你說了什麼?你不能學他們那樣冷心冷血,爸爸媽媽真的會對你失望的,宿宿。”
身體被慕之和推搡得難受,反胃感襲來,黎宿捂着嘴,掀開被子下床,一進衛生間反手關上門就開始吐,慕之和跟在後面腳步匆匆,聽到嘔吐聲響停駐在了衛生間門口。
黃青問慕之和:“要不要我打電話讓李醫生過來?”
“她都不願,讓李醫生過來看她臉色嗎?”慕之和那與往常一樣溫柔的語氣在此時說出來,反倒是顯得涼薄得不行。
黎宿兩手撐在洗手台前,背脊微彎,她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長發垂落在肩前,眼眸中的紅血絲像在訴說倦意,眼眶霧蒙蒙的,生理眼淚潤濕了睫毛,蒼白憔悴的臉頰也因為感冒發燒透着裡紅,嘴唇也殷紅一片。
門外,慕之和的聲音繼續:“算了,她已經不是個需要别人照顧的小孩子了,她有自己的考量。”
黃青歎息般的語調有濃厚的責怪意味,“叛逆期的孩子都不懂事,和兒姐你别生氣,傷了身體不好。”
“不生氣,我就是難過這孩子如今不聽我們的話了,她從前可從不會忤逆我們的意思,肯定是主宅那邊的人跟她說了什麼。”
兩人離開前,黃青對洗手間裡的黎宿說了句:“宿,我們先下去了,你既不想看醫生,那就好好休息吧。”
黎宿沒回應,嘴巴抿成一條直線,打開水龍頭,水流聲取代了門外的腳步聲,水很涼,她将手指放在嘩嘩而下水流裡,涼意一絲絲漫入身體裡。
之後再怎麼想入睡也難,腦子裡想得全是慕之和她們剛說的話。
叛逆期。
原來她這樣在大人眼裡叫叛逆。
重新換上校服去了學校,剛進教室上課鈴聲響起,黎宿從後門進去,班内很吵鬧,幾個男生在空曠區域追跑打鬧,一個沒注意,沖撞到剛踏進門的黎宿,弄得黎宿‘砰一聲’直接撞到門上去。
黎宿的腰側還磕到了門把手,昏沉的腦子被這一下的刺痛強烈激醒,她捂着被撞疼的位置,雙眉緊緊地皺起,眼眶也迅速紅了起來,吓得撞到她的那個男生立刻将她扶住并道歉:“對不起啊黎宿,你沒事吧?”
聽到聲響的同學都陸陸續續朝聲源看過去,谷枝在整理課本,轉頭看去時,臉色驚變,從座位上起身過去把黎宿扶回座位。
嬉鬧那幾個男生跟着,輪着一個個道歉,黎宿趴在桌上,額頭抵着手臂,閑着的那隻手擺了擺,示意沒事。這時第二遍鈴聲響起,老師還沒到教室,詹長庭和瞿祈在學生會執完勤回班。
瞿祈座位邊上的過道堵滿了人,他問了句:“怎麼了?”
“剛我們在鬧,撞到黎宿了,”男生小聲說,還動手在臉上比劃了下,哭了。
詹長庭抽開座位椅子,卷着手中的卡牌繩坐下,聞言,看了眼黎宿。
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瞿祈輕聲問:“撞哪了?”
“這兒。”男生手放在黎宿剛捂着的位置,又指了下後門門把手。
“估計很疼,”瞿祈說,“那個位置很脆弱。”
“啊,怎麼辦,要不我也去撞一下賠罪吧。”
‘罪魁禍首’那個男生苦惱又愧疚地擡手扒了扒頭發,又開始跟黎宿道歉:“黎宿,我跟你去醫務院看下?費用我全包。”
“不用。”
黎宿的聲音沙啞的已經聽不出原聲了,男生更急了:“你别哭啊,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