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見祁郁行了。
黎宿沒拒絕,看着詹長庭的側臉:“你也去嗎?”
“去。”他似解釋,“前天就決定好的行程,我哥那位恩師張老師,也是我崇拜的老師之一。”
“張凡宵老師?”
這下他可算舍得屈尊降貴轉過臉看她了,挑起眉梢,故意揶揄:“看不出來啊,黎同學平時寡言少語的,有時候冷淡得讓人覺得是無趣書呆子,沒想到認識的人還挺多。”
黎宿淡然淺笑:“隻是陪媽媽散步時遇見過幾次,我很喜歡看他寫的外交書籍。”
詹長庭想起黎宿目标計劃是什麼,又問她:“你是不是也想上軍事大學?”
“是。”黎宿很肯定地回答。
黎宿沒有過意詹長庭話裡的那個“也”,因為她知道詹長庭目标同樣是這個,不同系罷了。
詹長庭手心一下下翻轉着手機,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一起加油吧,上高二後有人才保密教育培訓計劃,現在可以多參加些競賽獲取培訓名額,我們班有挺多同學想要考的,但女生據我所知就倆,你和班長。”
黎宿垂下眼,認真思考了起來。
春節期間,路上往來的車輛比平時少很多,詹長庭遠遠地就看見一輛朝他們方向駛來的銀色賓利飛馳。
“他們來了。”
車子打着雙閃,緩緩停靠在路邊,黎宿将紅包放進毛呢外套口袋,跟随詹長庭下路階,透過前車窗,黎宿看見了駕駛座上祁郁行英俊矜冷的臉。
兩人隔着玻璃對視,黎宿向祁郁行颔首,祁郁行點頭回應。
詹長庭骨子裡還是個紳士,拉開後座的車門,熟絡地跟坐在裡側的一個女人打招呼,他喊了一聲‘青鸢姐’後,周到地讓黎宿坐進去。
“姐姐好,哥哥好。”
黎宿記憶良好,她記得這個姐姐,兩年前在祁家見過,身份不明。
“新春好呀,黎宿妹妹。”
女人畫了淡妝,黑發半紮半披,薔粉色大衣搭米色裙裝溫柔且優雅,她親和地朝黎宿伸手時,美眸彎起:“我是你郁行哥哥的……”說到這,她頓了頓,臉面上溢出了形如少女心事難藏的嬌羞,口吻矜持:“同學,也是朋友,姓陸,你和長庭一樣叫我青鸢姐就好。”
黎宿有片刻的呆滞,僵硬又機械的伸手與陸青鸢交握。
前座,詹長庭坐進來,系上安全帶後,祁郁行就發動了車子。
“你好漂亮,比洋娃娃還精緻。”
陸青鸢誇贊道,黎宿腼腆地抿唇笑了下,說謝謝,将書包放到一邊,詹長庭通過後視鏡看她們,說:“青鸢姐,你别逗她。”
“好好好,我不說了。”
陸青鸢的笑帶有一點溫婉的明媚,與祁郁行看起來……很般配。
黎宿雙手安分地擺在裙上,指尖卻不自在的蜷縮起來。
一路上,祁郁行基本不怎麼開口說過話,認真開着車,昔日清朗的眉目間變得更加的成熟,唇角的笑也是淡淡無痕,像塊内斂而低調的名玉。
黎宿也很安靜,車廂内比外面要暖和很多,暖氣慢慢滲入四肢,她起了倦意,沒什麼精神地看窗外。
倒是陸青鸢與詹長庭,這兩人貌似很熟,陸青鸢從‘高中生活怎麼樣’為始話題問詹長庭,扯到黎宿時,黎宿禮貌回應,最後陸青鸢的注意力在詹長庭手上的傷,她問怎麼弄的,詹長庭說前段時間在奧地利跟朋友滑雪玩追逐賽傷了,養了一周,現在好得七七八八了。陸青鸢叮囑他下次小心點,安全為重。
詹長庭開玩笑似地說:“我是個上了戰場就不要命的人。”
在聊天中,很快就到了隐園。
黎宿和他們道别後回了家,書包剛放下,就收到詹長庭發來的微信。
就一個‘熊貓’打瞌睡的表情包,暗嘲她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黎宿沒回,将手機和口袋裡的楊管家他們給紅包都掏出放桌上。
黎宿拉開書包鍊,想拿電腦去充電,在包裡夾層裡意外發現三個紅包。
其中兩個很厚的紅包像是解珺父母給黎也的那兩個,黎也轉給她了?
黎宿不明,拿起另一個摸着手感硌硬的紅包,拆開倒出,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紙與一條成色非常通透的紫色鑽石項鍊落入掌心,涼涼的,在燈光下折射出閃耀的光芒。
是稀有真鑽,價值不菲。
打開紙條,紙上的中文字歪歪扭扭的,還有塗改錯别字,黎宿一看就知道是黎也寫的,每看一次就忍不住皺眉,但黎也寫的話讓她心暖。
——“十一姐!當你打開這張紙條就證明你已經收到了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啦!是一條超級漂亮的紫鑽項鍊,像人魚的淚。除了十一姐,沒人能撐得起它的光彩!(PS:黎也的零花錢不夠,項鍊是奶奶出資買的,奶奶也說十一姐帶起來會很好看噢!麼麼愛你(愛心))”
姥爺他們初三那晚就回來了,慕之和和黃青晚九點到隐園家裡,黎宿出院子幫忙拿行李,慕之和應了黎宿的問候後,徑直回屋,言表都在細訴自己受了委屈,心情不好。
黃青對此的解釋含糊:“昨兒在宗族宴上被三房的人算計了,你姥爺說了你母親幾句。”
夜間,母女倆一起睡,黎宿安撫好了慕之和的情緒,黎宿猶豫着提:“媽媽,我能從舞團裡退出來嗎?高中學業繁重,我想把時間用在學習。”
“媽媽在法國那邊給你看好的幾所藝術學校都不用太高文化分數,媽媽相信你能行的。”慕之和的手掌在黎宿的臉龐輕輕撫摸:“我的宿宿長得這麼漂亮,跳起舞來更是迷人,媽媽喜歡看你翩翩起舞的樣子,以後走不走藝術路,工不工作都沒關系,到了法國那邊媽媽也會一直養着你。”
“媽媽,我不想成為一隻什麼都不做要靠别人養着的金絲雀。”
“媽媽不是别人,媽媽養女兒天經地義。”
“是……可我想說的是,我想做主自己的人生,我已經長大了,有自己想學的,想走的路。”
“還說自己長大了……”慕之和的語氣就像媽媽給孩子說睡前故事一樣輕柔:“你要是長大了,就不會不清楚你想走的那條路需要仰仗誰,那些人又會給你帶來什麼。我們這樣人家出來的孩子,特别是女孩子,不是貢品,犧牲品,就是陪葬品,就算不摻和進家族鬥争裡,想要保全自己都是難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躲得越遠越好。”
“可是媽媽,即便我們什麼都不做,我們的存在于别人而言也是個威脅不是嗎?”
黎宿的字字句句都倔強不服,慕之和翻身将床頭燈關掉:“很晚了,睡吧,乖女兒。”
這一次同以前的每一次的商談一樣,慕之和都以‘乖女兒’三個字駁回黎宿的所有請求。
這個‘乖’就是一個母親禁锢女兒的魔咒。
身為女兒的黎宿如若不聽話,那麼作為母親的慕之和有的是法子折磨她的情緒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