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對面傳來了高昂的聲音:“真是的,一到東京心就飛了嗎?一天了也不知道給媽媽打電話,你爸爸都要擔心死了!”
“……媽媽。”栗山稚香怔坐在床上。
“叫一百——遍‘媽媽’也沒用!”對面反而像是少女的賭氣,“……哼,當警察是你自己選的沒錯,爸爸媽媽也都支持你,但是也不能有了工作就忘記爸爸媽媽吧?真是的!昨天宴會上爸爸還為你吃不上喜歡的小蛋糕難過呢!”
“而且不僅不打電話,連個短信都不發。我和爸爸都不知道你到東京怎麼樣了,有沒有順利住下、有沒有遇到困難、會不會被人欺負、吃得好不好……”
“如果哭着鼻子回來找爸爸媽媽……雖然也不是不可以啦,不過會被爸爸媽媽笑話好幾天的哦。”
對面的女人自顧自說個不停,嗔怒的語氣不減,但就是這樣的聲線,這樣的說話方式,讓栗山稚香那麼熟悉,仿佛終于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她慢慢回過神,鼻子一酸,心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不再輕飄飄地晃着。
明明沒有見面,也沒有詳細地問,但她心裡在聽到這個聲音的一瞬間,就知道媽媽沒變。
“……媽媽。”
“怎麼……還喊三次呀,怎麼啦?”
對面的語氣也有所減弱,她還聽見女人小聲說着什麼“親愛的你快來,寶貝女兒好像不太開心”,随後匆匆的腳步聲和丁零當啷碗筷觸碰的聲音一起響起,緊接着電話裡又是男人的聲音。
“稚香!怎麼了嗎,在東京不開心嗎?是誰欺負你了,告訴爸爸!”
栗山稚香感覺這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第一次,她覺得原來江古田和東京竟然離得這麼遠。
“沒事。”她笑起來,擡頭看着落地窗,大片的陽光灑進來,落在她的腳邊。
“我就是有點想你們啦。”
-
壞消息,她還是沒有離開這個世界。
但好消息也有,那就是爸爸媽媽竟然還是和以前一樣!
不僅是性格,還有工作、背景、經曆——并沒有變得奇怪或者相反,他們還是很好的人,會在每個季節整理衣服送去福利院,會為災難中受傷的人捐款和祈禱。
這簡直是最好的消息,好到讓她想要立刻坐車回到江古田,逃離東京這個詭異的世界,回到家裡,一切恢複原狀。
但——
“隻會更放心爸爸媽媽了……”
電動牙刷帶着泡沫“嗡嗡嗡”地在嘴裡轉動着,栗山稚香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長歎一口氣,伸手把翹起來的頭發壓回去。
“既然他們都還好好的,那我就更要留在這裡解決問題才對……咕噜咕噜——”
泡沫被水沖走,栗山稚香洗漱完,轉身回到房間,沒有手指壓制的頭發又翹了起來,她正想再拿梳子梳一梳,手機卻也在這時候響起新消息聲。
她隻好先拿起手機,麻木地嘟囔着:“不會又是新聞評論的點贊推送吧……等等……這是什麼……提、提前入職?!”
【尊敬的栗山稚香小姐,請您于7月15上午10點準時在東京米花公安廳辦理入職手續……】
栗山稚香讀了兩遍,确認自己沒眼花。
她又翻回日曆和時間,現在是7月15号早上9點48分。
栗山稚香:“……”
她頓住兩秒,随即把手機往床上一扔,翻着行李箱裡的衣服連忙套上,拿好證件和手機,背着包就往門口跑。
感謝工藤新一——
她邁出公寓門,看着赫然就在對面的公安廳,在心裡真摯地發出感謝。
然而這聲感謝僅僅維持了十分鐘。
十分鐘後,前廳人員指引她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她将包和手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小心而好奇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這間辦公室明亮整潔,窗簾全開,窗戶半開,陽光攜着清新的空氣一同進來。桌面上、書架上所有的檔案又都擺放得整齊有序,讓人一看就知道它們的主人是個嚴謹而認真的人。
此外,陽台上的綠蘿長得也非常好,葉子肥大油綠,還零星綴着一點水珠。
這是個熱愛陽光和自然、做事認真、又擅長養植物的人。
栗山稚香不由覺得……或許在這個世界,警局能短暫地成為她的喘息之地。
然而就在這個想法生出的下一秒,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黑澤警官,裡面是今天新來報道的栗山小姐……”
前廳人員的聲音随之響起,栗山稚香應聲擡頭——
在大片陽光照進的辦公室裡,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冰冷地出現在她面前。
銀發男人穿着黑棕色的警服西裝,站在門口一言不發地看着她,銀色長發随着風微微飄揚,和它的主人一樣,有着冰冷的、雪的感覺,即便再多的陽光也暖不了分毫。
琴酒……
這是琴酒!
栗山稚香瞪大眼睛,剛才所有腦海裡的想法在這一刻全部消散、空白。
四目相對,對方同樣沒有說話,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沉默而銳利,像空中守着領域的雄鷹。
然而就是下一秒,這寂靜而死亡的一秒後,桌面上的手機響起電鈴。
它聲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下格外清晰,連帶着上面亮起的【工藤新一】都好像更矚目顯眼幾分,得以讓在場的栗山稚香和琴酒,雙雙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