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長鳴,栗山稚香抱着葵子坐在警車上,她在自己的懷裡窩着,又白又瘦,一言不發,像一隻剛出生的幼羊。
冰涼的手铐拷在她的手腕上,晃蕩一下就叮當響,栗山稚香用手握住她和手铐,讓它不要發出這種聲音,又企圖讓手铐和女孩的手都暖一點。
琴酒坐在斜前方的副駕,從後視鏡看了她們兩眼,默默收回視線,把抽出的煙塞回進煙盒裡。
警車緩緩停下,外面有接應的人,栗山稚香因為連續兩次豁出性命救人而被安排到警視廳的休息室休息,中途還有心理咨詢師來看她的情況,栗山稚香倒覺得誇張了——都幹這一行了,還不至于因為這些事就有什麼心理陰影。
心理咨詢師離開的同時,琴酒進來:“就這樣?你看起來可像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栗山稚香一噎,沒說話,揣在兜裡的手摩挲着葵子塞給她的耳機。
“……葵子的筆錄做得怎麼樣了?”她問。
“野田翔對這些人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性/侵和性/騷/擾,野田葵子是第一個受害人,她想過自殺,但被野田翔發現并制止,此後她發現受害人不止她一個,于是認為應該幫助那些同樣有過這種遭遇的人‘解脫’。”
琴酒淡淡地說着這些,栗山稚香卻能從中嗅到命運苦澀的味道。但與此同時,葵子果然沒有提關于耳機的事情。
琴酒繼續道:“野田翔是知情人,但他沒有阻止野田葵子,一方面是他對自己的女兒産生了恐懼,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受害人事後報警,而野田葵子則幫他以絕後患。”
栗山稚香皺眉:“還真是糟糕的男人。”
男人瞥向她:“隻是‘糟糕’嗎?”
栗山稚香搖搖頭:“再難聽的詞就在心裡說說就好了,說出來怪不禮貌的……特别是在你面前。”
琴酒輕輕嗤笑一聲,将上面給她的配槍放到了她面前。
“配合得還算不錯,救人很及時——兩次都是,”他說,“希望以後你也可以好好用它,不要再給别人第二次拿走它的機會……栗山警官。”
栗山稚香愣了一下,順着槍擡頭,銀發男人站在她面前,身高比工藤新一還要高一些,卻沒有任何壓迫感,有的隻是穩重,仿佛身後有滔天大浪,到這裡也會被他擋住。
他會守護他想要守護的一切,像冷峻沉默的山一樣。
她一時之間沒話說:“……我沒赢,也沒關系嗎?”
“輸赢不用從那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看。”
“……哇哦。”
栗山稚香麻木地發出一聲感慨。
這話從琴酒的嘴裡說出來,而她在耳機裡聽見的、有着教唆嫌疑的聲音,卻來自工藤新一。
這世界真是瘋了。
還是,其實是她瘋了?
“黑澤警官,”她擡起頭,月光照亮她半面的臉,“能說說你父母的事情嗎?”
琴酒:“……”
琴酒沒說話,她也沒再繼續問,隻靜靜看着他。直到某一刻,男人的影子忽然籠罩下來,帶着濃厚的煙草的味道,不算難聞,但也不像安室透那種薄荷的清香。
栗山稚香似乎從這煙草味中就聞到了過往給他帶來的沉重和苦澀。
“為什麼問這種事?”他說。
栗山稚香看着他,道:“因為想要知道真相。”
因為想要知道兇手究竟是誰。
因為想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工藤新一到底做了什麼。
因為想要知道……這世界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栗山稚香直視着這雙綠色眼眸,銀色的碎發落下,與之交織。
如果琴酒不說也沒關系,她可以自己去調查。她的掌心将那耳機捂熱,這時候她應該把耳機拿出來,但她沒有這麼做。
她承認,這是出于私心。
栗山稚香想,原來她遠不如自己想得堅強而純粹。
半晌,琴酒輕笑一聲:“呵。”
他站起身,朝着門外走去。
“既然想要真相,那又何必聽當事人之一的說辭。檔案室裡有,自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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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山稚香……栗山稚香倒是想查,但她暫時還沒有檔案室的權限。
野田葵子的事得到了進一步确認。她并沒有想殺鈴木绫子,而是因為鈴木绫子好心地收留了她,她想要“保護”鈴木绫子。此前她也的确以自己的身材和在馬戲團學到的技能為助力,夜晚通過管道溜進被害人的房間或提前藏在房間某處,将其殺害後再伺機離開,這又是她的“幫其解脫”。
她幾乎有着天然的暗殺天賦,行事利落,心态良好,還知道掃除現場的一切痕迹。
但她的年紀不用付刑事責任不假,所以具體後續裁決還有待上面讨論。栗山稚香熬不住結果,夜半三更,她離開警視廳,唯一的好處是對面就是公寓。
等回到公寓,她才發現手機沒電了。她給手機充上電,期間又泡了一盒泡面,等手機重新開機時,她抱着熱騰騰的泡面坐在島台邊上,面前是那隻黑色的藍牙耳機。
手機屏幕一亮,首先彈出來的是工藤新一的新消息。
【From 工藤新一:怎麼樣了?還好嗎?】
栗山稚香神色複雜地看着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