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令儀受教了。”
“待他日回府之時,你便一齊帶回去吧。”
陸鴻晏跨步落座于對面的木椅之上,潇灑地踢落腳上的靴子,盤腿支頤望着她。
“輪椅我已派人加緊趕工,用的是我宸王府最好的木材。”
提及此事,沈令儀還算不錯的心情立時生出些失落。
陸鴻晏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裡:“這輪椅可是有些特殊的意義?”
“不瞞殿下,這是兄長為我親手所做。”
沈令儀的話語模棱兩可。
沈文彬?陸鴻晏心中訝異,他竟不知這個冷心冷清之人還會存有這樣的溫情。
他見沈令儀面上的難過愈發濃烈,即刻轉移話題:“令儀可知當日馬車内究竟發生了何事?車廂怎麼會莫名碎裂崩塌?”
終于言歸正傳,沈令儀心中已有底數。
“聽聞大姐姐的馬車出事,我心中着急萬分,想要下車去察看。”她神情浮現悲怮,夾帶着不可置信,“隻沒想到......沒想到我的婢女竟然趁此機會想要害我性命......”
“那可是服侍我多年的貼身婢女啊,我一直以為她隻是有些小脾氣,沒想到她卻存了這樣的心思。”
沈令儀尖銳的指甲暗中掐進肉裡,吃痛的眼淚便已經滑下。
“她舉着匕首揮舞着,我雖然湊巧躲開了她,可是抵擋間不知怎的那把匕首竟然反插-進了她的胸口。”沈令儀啼哭不已,“我怕極了,縱使如此,我也從未想過要殺了她......”
陸鴻晏面色沉重:“後來呢?她中了匕首是什麼反應?”
“她一直都在拼命發抖,我動也不敢動。她的眼神看得我好害怕,就像是一隻毒蛇般死死盯住我......再後來,她嘀咕了幾句話,我聽得不甚清楚,馬車便劇烈顫抖起來。”
“熱浪沖到我的面頰上,我也失去了聽覺,埋于廢墟之下。”
再次回憶起這些,沈令儀顯得無比脆弱。
陸鴻晏不疑有他:“令儀不必再怕,她已經死了。”
“正是她已經去世我才難過,為何要她這般對我呢?我以真心待她,她卻想要了結我的性命。”
“此等背主奴仆,千刀萬剮尚不足惜。”
陸鴻晏赤着腳走到她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
他把尚未脫口而出的話語重新咽了下去。
對待一個背主的奴婢尚且如此失落,何況嫡親的姐妹呢?沈靜姝自食惡果不假,可是沈令儀對她是否懷有姐妹之情尚未知曉。
從前願意替沈靜姝頂罪,現在未必不會替她辯解。
陸鴻晏思慮再三,試探性地從袖口拿出一個小布包來遞給沈令儀。
他轉身坐回木椅上,翹着腿,惬意地合上眼眸。
沈令儀疑惑地打開小布包,須臾便瞪大了瞳孔。
那是一截斷指。
斷指上環着一圈玉翠代表着身份,這是沈靜姝的小指。
那時她離得太遠,不能看清事情的全貌。看來馬車的崩裂,車頂砍刀落下切斷的不隻有靈珠的手臂。
沈令儀擡眸,陸鴻晏仍舊閉着眼眸假寐。
他在試探她。
這樣的人,她不覺得心思會很淺薄。
“啊——”沈令儀尖叫一聲,小布包拿不穩摔落在地上,玉翠落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陸鴻晏倏得睜開眼眸瞧她。
沈令儀雙手環抱着自己,袖子裡的指甲拼命地掐着肉,讓淚水接連不斷地滑落。
“大姐姐......不可能是大姐姐......”她眼角紅潤,滿懷希冀地詢問,話語盡是小心翼翼,“殿下,是我認錯了,這不是太子妃的東西對嗎?”
他不言,仍然是直愣愣的盯着她看。
沈令儀不死心,好似從陸鴻晏的态度裡尋得了一絲僥幸:“不會是大姐姐的,這一定不會是她的......”
“這就是太子妃的斷指。”
陸鴻晏緩緩開口,語氣冷漠:“令儀,你難道沒有想過嗎?你的貼身婢女是受了她的指使才會生了謀害的心思。”
沈令儀替她頂罪落下殘疾,她應當憎惡沈靜姝才對。
“這不可能!”沈令儀卻激動不已,語氣斬釘截鐵,“大姐姐對我很好的,在山腳别院時還特意關心了我的情況。她出了這樣的事情已是無比凄慘,殿下為何還要妄加揣測我們姐妹之間的情誼!”
她悲憤萬分,竟然連一貫謹遵的規矩都忘記了,手指指着陸鴻晏就開口。
陸鴻晏見她油鹽不進,長歎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還蒙在鼓裡,是看不透,還是不願看透?她圈地為牢,自己把自己困在幻想裡的世界中,不敢也不願去面對。
“罷了,是我多言。”
陸鴻晏快速穿好鞋襪,拂袖而去。
沈令儀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她算是成功蒙混過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