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置身于柔軟的被褥上,如同漂浮雲端,舒舒服服地長睡一覺。
再次睜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帷帳,奢華的裝橫風格讓她神情有些呆滞。
“二小姐,您終于醒了。”新花見狀,高興地抓住她的柔夷。
新花的眼下還泛着青黑,一夜未眠卻不影響她分享後來的遭遇。
沈令儀若有所思地聽在心裡,靈光乍現。
“靈燕侍奉我多年,沒想到卻懷揣着這樣壞的心思。”她垂然欲泣,“若不是我躲避及時,那把匕首就會要了我的性命。”
新花也沉下臉,随之抱怨着。
醒來短短片刻時間,沈令儀已經全盤編織好了火藥與匕首的謊言。
髒水都往沈靜姝身上潑去,陸鴻晏要查也得是從東宮下手。東宮手上哪裡都不幹淨,讓他們互相撕咬起來,她便樂見其成。
沈令儀卻不自覺地猶豫了一瞬。
她腦海中劃過夜色裡陸鴻晏那雙大手,兵荒馬亂裡救她于水火。
沈令儀兀自搖搖頭,将念頭揮散。
“也就是說,我如今身在宸王府中?”她細緻地打量着周圍的陳設,方方面面皆是無比奢華,“這是......宸王府的客房?”
沈令儀神色些許遲疑。
她懂得不多,但她也能認出一些昂貴的物件來。
譬如床頭正對着的櫃子上擺着成色極佳的翡翠雕刻出的蓮花,牆上挂着有價無市的張大師的字畫,連木櫃上的祥雲紋路都是描了金邊的。
沈令儀潤了口茶水,是二十萬銀兩一兩的新茶,沈震用來招待貴客時才會拿出的東西。
她心中默默腹诽,陸鴻晏不愧是陛下最偏愛的皇子,他的品味也還真是......與衆不同。
京城貴人講究财不外露,連沈震這種愛中飽私囊的戶部官員都是盡量低調。
陸鴻晏的府宅卻盡享奢華,張揚裡宣告着自己在陛下心裡獨一無二的地位。
她感歎:“相比起尚書府,确實是天壤之别。”
新花認同地點點頭,表情仍舊有些奇怪:“其實還算是普通......”
普通一詞,惹得沈令儀不解。不過當她片刻後踏出客院之時,她便明白了新花的言下之意。
何止是普通,客院簡直是低調嘛。
沈令儀扶額,哪裡有拿金子銀子直接用來鋪路的道理?
那些一夜暴富的客商見了,都要歎一聲俗氣!
“二小姐要不四處走動走動,來活動下身子?”
新花尴尬地都有些無從下腳,生怕踩壞了金子銀子,拿一萬個自己都賠償不起。
“如此也好,我也想開開眼。”
沈令儀隻覺醒來後渾身舒暢,并無往日久睡後昏昏沉沉的感覺。
而且奇怪的是,就算沒有輪椅在身邊,從客房出院子行走的這一段路,她的腿腳也并沒有一絲吃力的疲憊感。
怎麼回事,難道被馬車炸一回還能以毒攻毒不成?
沈令儀暗笑,踏着金貴的道路就順着往前行走。
宸王府裡處處種植着名貴的花種,五步可見一侍花婢女,十步可見一植樹花匠。
他們見了沈令儀,竟然不約而同地就喊道:“王妃娘娘吉祥。”
還隻是婚約,怎麼就改口王妃了?雖然是陛下賜婚,可也不至于此啊!
沈令儀難得如此羞憤,再沒了逛園子的心思,掉頭便原路返回。
回到客院門口,腿腳才始覺有些酸軟。沈令儀剛剛擡頭,就和陸鴻晏迎面遇上。
他應當是才下了早朝回府,還身着皇子朝服。
朱紅的朝服上繡着金龍戲珠的花紋,烏紗帽比玉冠更彰顯不凡的氣度,與這金碧輝煌的環境相得益彰。
他沒有落入金銀的俗套,反而是金銀在他的容貌氣質下顯得暗淡,自身散發的優雅矜貴連太子都難以望其項背。
“令儀醒的倒是早,看來身體恢複的不錯,太醫院的那幫人還算有些真本事。”陸鴻晏輕笑,下颚微揚,“你覺着我這院子修繕的如何?”
“自然是處處皆出乎人的意料。”
沈令儀笑意僵硬。
陸鴻晏隻當贊美,照單全收。
他走近她身前,擡手握住了沈令儀的手腕:“站了好一會兒時間,想必你也累了,先回房坐下再聊吧。”
陸鴻晏手心的傷口已經結痂,握住她手腕走動時便有些細微的癢。
癢意從手腕一路竄到心扉,連帶着耳尖都湧現一抹绯紅。
沈令儀急忙指責着自己,美色誤人,美色誤人。
她的視線悄悄落在他身上,哪怕是背影也是身姿挺拔,芝蘭玉樹。
可惜文不成武不就的,雅俗裡也隻賞俗,倒是白瞎了這一副好皮囊。
“這是雲絲緞,由天下最柔軟的蠶絲織就而成。舉國上下之力,一年僅僅能裁出兩床被子。”
陸鴻晏将她扶到床榻上坐好,新花已經識趣地退下。
沈令儀感歎,難怪她覺着這被褥柔軟如雲,躺着無比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