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靈丹妙藥,沈令儀自從用了徐大夫調配的藥膏後,腿腳逐漸靈活起來,經脈呼吸間也舒暢許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時常在天色剛暮時,就開始止不住地犯困。
新花安慰她說:“二小姐正在恢複,身子自然比往常疲乏些。”
沈令儀不以為然,卻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她自然不知,驅寒的火盆裡燒着的不僅有木柴,還有無色無味的安神香。
陸鴻晏親手調配,功效強勁,保證她日日能夠安穩沉睡。
見客院吹了燈後,陸鴻晏便輕手輕腳地繞過守門的新花,獨身前去針灸。
沈令儀睡覺時很安靜,呼吸淺淺微不可聞,乖乖巧巧地側卧在床榻裡側,臉頰陷在柔軟的雲絲緞裡。
他看着她臉上的碎皮一點點的被養好,心中日積月累地湧起滿足之意。
沈令儀是美的,她的美不似小白花的柔弱,而是給人一種百折不撓的生命感。
陸鴻晏每次針灸過後,都會情不自禁地端詳她的面頰。
他偶爾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又僵在空中片刻,最終孤獨地落下。
那是因為沈令儀無意識地,總是在夢中喊着一個人。
她的兄長,那個她認為最重要的人。
今夜是最後一次針灸,陸鴻晏拔掉最後一根銀針時,心中無端端起了些怅然之感。
“他真的有這麼重要嗎?沈文彬從來都未曾把你放在心上。”
陸鴻晏特意查了沈文彬的過往,二人的交集并不多,每逢大事沈文彬也都是站在沈靜姝這邊。
可是沈令儀偏偏像是魔怔了般,就念着一些沈文彬無所從來的好。
陸鴻晏凝視着她的睡顔,輕歎了口氣。
翌日清晨,魏朔抱着一個巨大的物件就進了客院。
沈令儀無聊地剪着紙花,淡淡瞥了他一眼:“這是何物?”
“三殿下特意囑咐工匠,為您打造出的一模一樣的輪椅。”
“哦,就放在那裡吧。”
沈令儀沒什麼興緻,繼續操-弄着手上的剪刀。
“三殿下囑咐屬下,要讓您親自看看。”
沈令儀抿着嘴巴,很不情願地點點頭。
她走近那被錦布密密包裹住的物件,猶豫再三,手指用力扯下了外布。
縱然是再名貴的木材,再精緻的工藝,那也不是兄長親手所做的了。
可當她徹底扯開錦布,沈令儀忽然睜大了瞳孔。
魏朔笑呵呵地站在一旁:“沈二小姐可還喜歡?”
他滔滔不絕地開始講起這木材是用何物,工藝師承何處。沈令儀統統當做耳旁風,聽不進一個字。
她面露驚喜,仔細地撫摸過輪椅的每一處。
沈令儀太了解自己的東西了,這輪椅根本不是魏朔言語中的新制,就是原原本本屬于她的那一把!
不知道陸鴻晏怎麼做到的,可他偏偏就是将其物歸原主了。
“謝過三殿下,令儀十分喜歡。”
沈令儀的喜悅顯而易見,連同着也感染了魏朔。
他向陸鴻晏複命時,也情不自禁地展現出滿臉傻笑:“瞧着沈二小姐的模樣,應當是萬分高興,殿下的禮物真是送到心坎上了。”
“還真這麼高興。”陸鴻晏反而興緻缺缺,眼神複雜。
罷了罷了,懶得管沈文彬了。隻要她高興就好,免得郁郁寡歡地影響了藥效。
陸鴻晏勉力說服了自己,才繼續囑咐着:“快到除夕,宸王府也不好一直留着她。近幾日替她收拾好包袱,就回尚書府吧。”
沈令儀重獲輪椅後,氣色紅潤,心情明朗。
哪怕是重新回到尚書府,她也是眉間未流露出一絲愁緒。
沈韻婷聽命來大門接她,冷呼呼地吹了好些時候的寒風。
她見到沈令儀時立即翻了個白眼:“喲,這是誰啊?我的二姐姐終于舍得回府啦。”
沈韻婷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讓周圍的侍衛與婢女聽見。
他們聞言,皆齊刷刷地低下頭去裝聾。
沈令儀明白她的用意,委屈道:“三妹妹怎麼能這樣說我,難道你一點也不想念我嗎?”
說完這話,二人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幹嘔一聲。
沈韻婷推着她的輪椅向裡走去:“想要嫁去宸王府,二姐姐的枕頭一定要墊高些。”
“三妹妹你......”沈令儀面無表情開始假哭,“我自是不比你,畢竟永甯侯世子與三妹妹兩情相悅......”
沈韻婷推着輪椅的手捏緊,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沈令儀,你還是閉嘴吧。”
她好不容易從中作梗才擾亂了婚約,可别再提起祁明朗讓她煩躁了。
沈令儀心中暗笑,從前怎麼沒發覺,沈韻婷就愛虛張聲勢地同她假吵。真要戳心窩子說她幾句,她便隻會氣鼓鼓地啞了聲音。
“母親眼下正煩心着呢,二姐姐趕巧這時候回府,想必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