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清晨,沈令儀右腿還纏着層層白紗,就乘着宸王府的馬車回到尚書府去。
魏朔佩刀守在馬車前,對沈令儀一直沒有什麼好臉色。
車輪停了,他面色冰冷地幫沈令儀搬好落步的梯子。
沈令儀突發奇想,和他道别:“魏大人,多謝一路的護送。”
乍聽見她這樣稱呼,魏朔眼珠子瞪得溜圓。
他别開臉去,冷哼一聲:“這次的事情就罷了,若是以後你再做出對不起殿下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話倒是說的夠狠,隻可惜眼神卻一直在往她這裡偷瞄。
沈令儀輕笑一聲,施施然離去。
無人接應再正常不過,她剛回到自己的閨房裡,徐橋月就從藏身的簾布後探出頭來。
“昨日你在宸王府,我不方便去尋你。”
徐橋月五官緊緊地皺在一起:“我總覺着青院遷移之事太過順利,心中始終放心不下。”
“确實如此,除夕之夜我才發覺出異常。”
沈令儀歎了口氣,從房間裡挑挑揀揀找出來一堆瓶瓶罐罐,将其全部丢進一個大-麻袋中。
“這些你走的時候幫我丢掉。”
“這不是你經常擦的藥膏嗎?”徐橋月詫異,“上回你還說擦了這東西以後,腿腳的活動都利落了許多。”
“問題便出在此處。”沈令儀拉着她的手坐下,“配藥的徐大夫是前任太醫院的院長,可是除夕之時,我卻見他出現在了仁心醫館。”
“你已經去過仁心醫館了,不是商量好新地方你最好不要露面的嗎?”
沈令儀無奈地攤手:“實屬巧合。”
她将除夕之夜的異常娓娓道來,包括最後看見徐大夫的頭顱從麻袋中滾出。
“我可以确定,此人确實已經離世。”
沈令儀眼神堅定:“本以為是陸......陸鴻晏在其中作怪,可是他卻向我說徐大夫已經叛變。而且瞧着他渾身皮肉之傷,應當不會有假。”
她差點脫口而出陸潛,幸好緊要關頭又吞了回去。
徐橋月聞言,神色變得更為凝重:“我今日來本是想要告訴你,當時跟蹤我到密室取盒子的兩個人,我已經将其挖了出來。”
“若如你所言,其中之一應該已經殒命了才是。偏偏昨夜淩晨,我煞有其事地集合過所有人員,他們二人還赫然在列。”
沈令儀搖頭:“除非徐大夫是假死,但這絕無可能。”
“那我先不要打草驚蛇,暫時穩住他們。”徐橋月也是一頭霧水,隻能先行緩兵之計,“仁心醫館背後的那些緊要消息,該如何是好?”
沈令儀來不及回答,門外便零零碎碎的傳來一大批腳步聲。
徐橋月立即翻窗離開,還順手提走了那一大袋瓶瓶罐罐。
沈令儀也即刻抱着靠枕,裝作小憩。
來人是沈韻婷,她穿着厚重的外套跑得氣喘籲籲,身後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她跑得叫苦不疊。
“我的二姐姐,還有心思睡覺呢?”
沈韻婷尖銳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跟随的婢女忙不疊地趕上來替她擦汗。
沈令儀徐徐睜開眼:“三妹妹怎麼如此匆忙,發生了何事?”
“都怪你,整日賴在宸王府,就想要敗壞我們沈家女兒的名聲!”
沈韻婷慷慨激昂地譴責着,又在其餘人等看不見的地方朝她擠眉弄眼。
“不僅如此,你竟然想要惡意敗壞大姐姐的名聲,好歹毒的心腸啊!你還不趕快去找母親認罪,向大姐姐下跪道歉,就算磕十萬個響頭也不為過!”
沈韻婷的演技着實有些誇張,看得沈令儀不忍直視。
不過也多虧了她,沈令儀約莫是猜到了變故的原因。
除夕宴的那一場鬧劇,雖然是柔嘉公主帶着小批親信前來,可是該知道的人始終會知道。
加之,陸鴻晏在宴席上那場精彩的表演,有心探聽的官員并不難知曉。
陸鴻晏嚷嚷着上朝之時告禦狀,卻忘了新年前三天全體官員休沐。
不過柔嘉公主一句“太子妃言行有虧、失禮失德”,已經足夠有威懾力,讓沈靜姝的名聲損傷巨大。
沈令儀目光落在床腳擺放着的輪椅上。
再次看見它,她心中浮現起無盡的親切感。
“我腿腳不便,還麻煩三妹妹幫幫我。”
沈韻婷罵罵咧咧地走過來,口中來來回回地嗆着重複的句子,卻是乖乖地将她推向慕容氏的院落。
沈令儀摩挲着扶手,卻感覺有些異樣。
輪椅每日清晨都會被新花仔細擦拭一遍,眼下天色尚早,扶手處應該還有些淺淺的水潤之意才對。
可是沈令儀感受着手下的觸感,卻隻剩下一片幹燥。
“怎麼不見我的婢女?”她疑惑地望向沈韻婷。
沈韻婷抿着唇,眸中劃過一絲不忍。
“不能勸導好自己的主子,自然是該罰咯。”
不出片刻,沈令儀就明白了她話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