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氏借刀殺人的手段,很是靈驗。
将沈韻婷牽扯進來之後,不僅試探着她的忠誠,還将仇恨分擔到他人身上。
沈韻婷拼命地搖着頭:“母親......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她逃避着二人的視線,隻想将自己藏起來。
“婷兒聽話。”慕容氏語調像是在哄小孩子,神情卻是無比陰鸷,“母親相信,婷兒不會讓我失望的。”
老嬷嬷将手中的尖針強行塞給沈韻婷,她腿軟的都快站不起身來。
她龜速般慢慢朝沈令儀靠近,心底希望慕容氏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并不會對沈令儀用刑。
可直到沈韻婷站定在沈令儀跟前,也沒有聽到上首傳來制止的聲音。
她的站位背對着慕容氏,将沈令儀籠罩在她的陰影裡。
“婷兒,你還有什麼顧慮嗎?”
慕容氏見沈韻婷石化般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冷笑一聲,開口催促她快點動手。
“還是說你可憐你的二姐姐,舍不得懲罰她?”
沈韻婷立即揚聲喊道:“我沒有!”
她還是不敢動手,甚至怕到眼眶止不住地流出淚水,嘴裡無聲地翕動着,不斷向沈令儀道着歉。
可卻見沈令儀朝她安慰般一笑,眼神示意着她,讓她去紮自己的左手。
沈令儀目光再次落在身旁碎掉的靈牌上。
在她這裡,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兒子亦是上策,隻要能夠将敵人拖下水來,自己受些皮肉之苦也在所不惜。
何況,假意的順從也可以保護規則下的另一個人。
哪怕,也許沈韻婷并不會對她産生感激。
而此時此刻,沈韻婷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落下。
最終她還是咬着牙把心一橫,抓住沈令儀左手的小指就紮了進去。
十指連心,當尖銳細長的針尖刺破指甲與血肉的連接,每一秒都像是有千萬把刀不斷地淩遲着。
饒是有侍衛強力摁住,沈令儀的手也在發瘋般顫抖。
也許是被寒雨腿疾折磨多年,她對疼痛的忍耐力已經達到了驚人的高度。
沈令儀的下唇被自己咬出血迹,卻堅強地一聲不吭。
“全部紮進去,才能令人記得深刻。”
沈韻婷哭得更兇,她不敢忤逆慕容氏的意思。可是她心中的良知不斷地在告知着她,自己的這種行徑同殺人無異。
“就聽她的......”
沈令儀勉強擡起頭,整張臉已經痛得扭曲,卻還是小聲安慰着沈韻婷,讓她繼續着慕容氏的命令。
沈韻婷閉着眼,将針頭推到了底。
疼痛到一定的程度,感知是會麻木的。
沈令儀深谙此道。
當兩根尖針将左手小指和無名指全部紮到底時,她除了身體上不斷地顫抖,意識裡已經模糊了對疼痛的感知。
“就這點手段嗎?”
沈令儀的汗水已經将額發全部打濕,可還是出言挑釁着。
慕容氏怒瞪着雙眸:“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沈令儀似笑非笑着,對上慕容氏的眼眸。
她的眼神,就像是猛獸欣賞自己手中的獵物還在苟延殘喘的時候,有輕蔑,亦有悲憫,看得慕容氏竟然有些心中打鼓。
“沈韻婷,你真是什麼事情都辦不好。”
慕容氏别開眼去,就看見沈韻婷臉上的淚痕,心中怒火更甚:“之前說好的王公子,也再緩緩吧。”
她以為用榮華富貴的後半生姻緣能夠拿捏住沈韻婷,去沒想到這句話正合了沈韻婷的意。
隻不過沈韻婷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隻是默默地向沈令儀投去忏悔與關切的目光。
“徹夜不歸,不守女戒,這是罪二。”
慕容氏輕擡下颚,命令着沈韻婷:“再紮兩根。”
“母親!”
多年來習慣的服從,讓沈韻婷無法說出求情的話語,她隻敢揚聲喊一句慕容氏,不過作用自然是微乎其微。
沈令儀再次被籠罩在她的陰影裡。
沈韻婷舉着新的針頭,遲遲不敢動手。
沈令儀想要笑笑,面部卻痛得做不出表情,隻能盡全力地告訴她,不要停手。
她不要沈韻婷停手,願意主動繼續這場非人的折磨。
第三根針頭紮進中指的時候,沈令儀隻覺得自己靈魂出竅,每一次呼吸都能将她撕裂一次。
沈韻婷并沒有再将針頭推到底。
她腦海裡閃過生母柳姨娘的諄諄教導,讓她全力奉承着慕容氏,以換取求生之道。
沈韻婷已經這樣做了十餘年,不僅眼睜睜地看着趙姨娘落敗,沈令儀殘疾,還親自成為沈令儀苦痛推波助瀾的幫手。
在她眼中,今日沈令儀便是被逼急了的兔子。
她們同樣伏低做小,卻沒能換取到慕容氏的饒恕,一根根銀針紮進沈令儀的血肉裡,也紮進了沈韻婷的心裡。
今日的沈令儀,未必不是明日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