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有人這麼傻呢,顧念着根本不曾存在的親情。
陸鴻晏理解她心中為何煩悶了,隻是仍舊有些很鐵不成鋼:“無論如何,你也不能靠糟蹋自己的身體來排遣難過。”
看來飲酒之事不再計較,她算是成功化險為夷了。
沈令儀心裡松了一口氣,卻反而莫名其妙地更加悶得慌。
她總是撒謊成性,小到飲酒,大到青院。
她親自提出并答應過的“坦誠”二字,又一次食言。
“陸潛,如果你的親人欺騙了你,你會怎麼樣?”
沈令儀悶悶地開口問道,越往後聲音越是如蚊嗡般低小。
陸鴻晏還以為她指的是慕容氏二人,還慶幸着它吃了虧後總算有些開竅。
于他而言,從陛下利用他當靶子,害他日日身陷危機之時,他便再也算不上陸鴻晏的親人。
陸鴻晏毫不猶豫:“我會恨他。”
“可是......若是她并無惡意,隻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才欺騙的呢......”
“不必開脫,欺騙就是欺騙。”
他自嘲一笑,難以原諒陛下以愛為誘的利用。
沈令儀的手指顫了一瞬。
二人緘口不言,房間内一片死寂。
須臾,陸鴻晏才想起此行目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
“先前徐大夫開的藥都扔了吧。”
他把瓷瓶鄭重地遞給她:“這是落水時為你診脈的太醫開的藥方,保證比徐大夫的方子還要靈驗,阿躍安心用便是。”
沈令儀神情恍惚,接過瓷瓶時不小心沒拿穩,落在床榻上摔開了塞子。
柔軟的雲絲緞保護着瓷瓶未被摔碎,可是拔塞脫落以後,裡面藥膏的氣味湧出來,沈令儀不由得一驚。
她服用各種藥物多年,雖然對藥理不精,可是對藥物的氣味确是極為敏感。
沈令儀基本能夠确定,瓷瓶中的藥膏和從前那瓶幾乎一模一樣。
新的太醫也是徐大夫曾經的同僚,二人難免不會有一些蠅營狗苟。
可是若真是如此,憑借陸鴻晏的手段,不可能不會有所察覺,又怎麼會告訴她可以“安心”去塗抹?
這其中的關系定然牽扯着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陸鴻晏能夠感受到沈令儀的不安:“怎麼了?還擔心着嗎?”
“沒什麼,隻是想謝謝你。”
沈令儀悟出了陸鴻晏的隐瞞,客氣地道着謝。
她的興緻缺缺和除夕之時聽到“腿疾可以治愈”時截然不同。
陸鴻晏不喜歡沈令儀垂着腦袋抑郁的模樣,便囑咐她耐心等等,自己去去就回。
沈令儀見他又靈活地躍出窗戶,卻沒有了再打趣的心思。
不多時陸鴻晏便回來了,手中拿着一把細長的翠葉。
沈令儀認出那是慕容氏精心栽養的植物,還是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罷了罷了,先不去想往後的事情吧。
“陸潛,你怎麼翻窗戶這樣熟練。”
沈令儀歪着腦袋,幸災樂禍地看着那把長葉:“女子閨房外男不可随意進入,可是瞧着你的模樣,想必是翻過沒有十次也有八次。”
陸鴻晏坐回她身旁:“不過是逃學時練就出來的本事。”
“至于阿躍說的女子閨房,我也隻來過這一次。”
沈令儀眼前忽然劃過祁明朗那整日沒有正形的模樣。
想必當時,陸鴻晏與他定是同謀的狐朋狗友,說不定今日翻窗之事也是他在背後提議的。
她說出自己的猜想,未曾想到句句屬實。
陸鴻晏一邊認真地将手上的長葉纏來繞去,一邊好奇地問她是如何得知的。
“祁世子曾經也這般闖進過長沅的閨房。”
沈令儀想起薛長沅提起的場面,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隻是他就沒這麼幸運了,夜行衣加上黑面紗,長沅誤以為閨房内闖進了采-花賊。”
“她拿起枕頭下的刀氣勢洶洶地紮過去,祁世子痛得倒在地上,任由她拿着掃帚敲打。”
沈令儀笑得眉眼彎彎,眼神亮晶晶的。
“最後打得祁世子身份也不敢講,夾着尾巴就從窗戶跳了出去。膝蓋磕到花壇,還留下了個傷疤。”
祁明朗不可能自己講述這段屈辱的過往,陸鴻晏聽得津津有味:“那薛姑娘是如何知道他身份的呢?”
沈令儀心想,别看薛長沅整日對祁明朗兇神惡煞的,見面就互相嗆聲。
可當她得知祁明朗抱病卧床,便第一時刻提着糕點前去探望。
當然,心疼之餘察覺出那傷口與采-花賊過于巧合,薛長沅照樣子送了祁明朗一套口沫橫飛的罪狀詞。
“也許是心靈感應吧,總之長沅一眼就認出來他了。”
沈令儀說罷,笑意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