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姝滿臉不可置信,追問了她好幾次才敢相信這荒謬的真相。
她沒有立即關心母親的處境,也沒有詢問兄長的未來,而是徑直扯住慕容氏的手腕,眼神狠戾中又帶着懼怕。
“母親,那我呢?我究竟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聞言,慕容氏說不寒心是假的。她滿含熱淚地向沈靜姝解釋清楚,可得到的仍舊是質疑的目光,甚至一句安慰都未曾擁有。
她疼愛了多年的女兒,被她以雙倍的歉疚補償的女兒,如今卻用這種傷人的态度來待她。
慕容氏千瘡百孔的心髒再度被狠狠撕扯開來。
沈靜姝再度語出驚人:“母親,女兒知道您現在已經不堪忍受,您能不能為了女兒最後再犧牲一次?”
慕容氏沉默地聽完了沈靜姝的請求,兀自垂淚,不肯點頭。
沈靜姝緊咬着下唇,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
“母親,求您最後再幫一次女兒吧。”
她聲音凄凄楚楚,滿腔委屈地望着慕容氏,好似在撒嬌請求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沈靜姝的身子骨自從寺廟祈福後就很是孱弱,而宮宴又将其苦心經營的名聲損壞。
慕容氏終究還是不忍心,塗着大紅口脂的唇瓣開合,無聲地吐出一個“好”字。
沈靜姝見到她答應,欣喜若狂地起身抱住慕容氏。
她環着母親的雙臂死死地鎖緊,眼神裡卻全都是精明。
慕容氏被沈靜姝擁抱着,絕望地閉上雙眸,落下淚珠。
不愧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将她一生的精明和算計全都學了過去。
不僅如此,沈靜姝甚至比她還要狠毒千倍萬倍。
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竟然想要慕容氏用性命為她鋪路,還美名其曰為母親尋得一個解脫。
詭異的氣氛裡,沈靜姝把慕容氏親自送到東宮門口,眼見着她的背影随着馬車消失在視野中,她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瀚兒可醒了嗎?”
“回娘娘的話,小殿下在尚書夫人剛到沒一會兒就醒了。奶娘伺候着喂飽了奶水,現下應該是由嬷嬷帶着玩兒呢。”
沈靜姝陰森的目光柔和下來:“我要去看看他。”
穿過花園的假山園林,東宮專門為皇長孫陸子瀚修建了一所别緻的建築。不似尋常院落的風格,這處院落處處金碧輝煌,倒是和陸鴻晏的奢靡有些相似。
陸子涵躺在搖床裡,奶娘和嬷嬷正拿着精緻的玩具逗他開心。
見到沈靜姝親自前來,二人紛紛跪下請安。
陸子瀚還不滿一歲的年紀,視野裡的玩具乍然消失,立即便嚎啕大哭起來。
沈靜姝眼神示意二人好好哄着,可是陸子瀚卻被擾了興緻,無論奶娘和嬷嬷用盡渾身解數也沒能哄好。
“沒用的東西,都給我滾出去。”
聽到太子妃憤怒的語調,二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将玩具輕手輕腳地放好後便立即退了出去。
陸子瀚仍舊哭鬧不停,沈靜姝獨身一人守在屋内,以為自己是孩子的生母,就可以輕巧地将他哄好。
沈靜姝褪下了手指的護甲,殘缺一截的小指暴露在空中。
她輕拍着陸子涵的後背緩緩開口,柔聲唱着小時候慕容氏哄她唱的歌謠。
可是陸子瀚卻一點情面都不留,被不熟悉的生母耐心地哼歌,反而哭鬧得更加撕心裂肺。
沈靜姝哼唱歌謠的聲音消失,她的手掌僵在空中,久久沒有動彈。
“瀚兒乖,聽母親的話,别哭了啊。”
在愈演愈烈的哭鬧聲裡,沈靜姝喃喃自語起來。
“瀚兒以後要争氣,母親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沈靜姝何嘗不清楚,太子殿下娶她是因為自己精心設計。她表面上風光無限,實際其中苦楚唯有她自己才知道。
而她一直依賴着的母親,直到今日忍無可忍前來訴苦,她才知道兄長的身份裡夾帶着這樣的腌臜。
父親與母親所謂的相敬如賓,也在拳腳相加的哭訴中完全破滅。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明明以前都還是好好的......”
沈靜姝撫摸着陸子瀚的臉頰:“你的外祖母騙了母親,所以母親讓她傾盡所有為你鋪路。瀚兒往後要争氣,聽到沒有了?”
她低頭凝視着小指醜陋的瘡疤,悲怆的情緒逐漸又被強烈的恨意所取代。
三年前不過是讓沈令儀替她頂罪,自己在那段時間裡對一個庶女和顔悅色的,已經足夠給她臉面了。
而沈令儀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破壞自己現在得到的一切!
她就算是将性命獻給自己也是理所應當的,她憑什麼心懷怨恨!
沈靜姝抓緊了手下的小被子,将精緻的花紋捏成一團皺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