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九娘動不得。
她是皇後娘娘能否打入東宮内部的關鍵棋子,也是倘若四皇子在奪嫡之争中不幸落敗後,自己的退路。
姜笃開始猶豫,是否該以小博大,用崔玉宓的嫁妝換取姜點微的忠心?
隻是他仍然尚存一絲僥幸,認為姜點微是顧念親情的,眼下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思及此,姜笃又換上溫和可親的模樣,“九娘,天下之大,哪有父女親人對簿公堂的道理?”
“這些年為父忙于公事,對你多有疏忽,是為父的不對。”
“不日你便要離家嫁為人婦,為父想着除了六娘的嫁妝以及公中出的一千兩銀子,再私下貼補你三千兩銀子如何?”
姜點微根本不接招,且态度強硬,“都說了讓你别把我當叫花子打發,我隻要母親的嫁妝!”
她軟硬不吃,姜笃幾乎都氣得沒招了,忖然半晌,使出緩兵之計,“待我回去與你祖母商議一番。”
“可好?”
姜點微會信他的鬼話?
當下耐心告罄,直接開口趕人,“你真是說得好聽,趕緊滾吧!”
“給你三日的時間,若是三日後我拿不到庫房鑰匙,你就等着見官吧。”
“别當我在開玩笑!”
姜笃對上她清淩淩的杏眸,被其中的滿目冰冷刺得心下駭然,他再無半分僥幸,沉聲道:“若我取來鑰匙,你又能給我什麼承諾?”
姜點微眨眨眼,“你老年癡呆了?自己說過的話也能忘?”
姜笃氣結。
他覺得自己再與她多待一刻鐘,就多一分七竅生煙的危險,随即甩袖起身離開堂屋,“但願你言而有信!”
姜點微撇嘴。
切。
撒謊又不會遭雷劈,她就要出爾反爾怎麼啦?
等姜笃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小破院,荔枝邁着小碎步跑進堂屋,着急忙慌地道:“小娘子,老爺跟您說什麼了?”
“他連恩愛多年的夫人都能眼也不眨的說棄就棄,您萬不能着了他的道!”
姜點微聞言,很是生出幾分好奇,“你這幾日沒少跟聽那些碎嘴子叭叭吧?府裡都是怎麼議論老爺和夫人的?”
荔枝揪着小眉頭,道:“廚房裡的幾個婆子說夫人歹毒,罔顧老爺的信任。”
“因為夫人還在代州時,隔三差五給京裡寫信哭訴她被姓樊的家暴,這才導緻老爺連先夫人的新喪都沒過,也要娶她過門。”
“不過也有人認為夫人是替老爺頂的罪。”
“奴婢也覺得老爺并不無辜。”
“夫人或許有錯,可她就好比依附男人存活的菟絲子,若非受到老爺的蠱惑,她又怎敢自斷後路,犯下滔天大罪呢?”
“再者,奴婢幼時與爹爹走南闖北,很是清楚官府的辦案流程呢。”
“當年夫人作為樊家的幸存者,卻能洗脫殺人嫌疑,定然有老爺上下打點,否則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婦人哪怕是清白之身,進了衙門多少也得脫層皮!”
姜點微揶揄道:“看不出來啊,小荔枝,竟能分析得頭頭是道。”
“日後再有人嘲你腦子不好使,我必得替你打回去!”
荔枝面露羞澀,笑得傻乎乎的,“奴婢也是有感而發啦~”末了,她又道,“您還未說老爺為何事尋您呢?”
姜點微言簡意赅地總結,“他想讓我幫他跟太子搭上線,以為憑姜無憂那點兒嫁妝就能收買我。”
“然後我就要求他把母親的嫁妝還給我,否則我會報官。”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聽呢。”
荔枝瞪圓雙眼,緊張兮兮得很,“您就這麼輕易暴露了自己的底線,不怕老爺私下裡使絆子為難您嗎?”
姜點微端起茶杯喝茶,聞言頓住動作,冷哼道:“他就算想也無計可施啊。”
“怪隻怪他天子寵臣的身份水分頗重,沒了實權便進退兩難,眼下哪裡敢動我分毫?”
荔枝糊裡糊塗的,沒弄明白姜點微的言下之意,當然這并不妨礙她附和自家小娘子,“本就是老爺沒有道理。”
“平日裡老夫人跟鐵公雞轉世似的吝啬,能舍得為您出多少壓箱底?那将先夫人的嫁妝交予您便是天經地義呀!”
“他竟然好意思與您讨價還價!”
姜點微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随他去吧。”
“隻要他臉皮夠厚,無所謂官司纏身、姜家沒臉就行。”
*
那邊姜笃心事重重地來到嘉禧堂。
姜老夫人的病症好似越發嚴重,渾身死氣沉沉的,頭戴兔毛嵌寶石的抹額歪靠在床榻上閉眼假寐。
有婢女跪在榻前,手持小玉槌給她捶腿。
姜笃輕手輕腳地掀簾進屋,又無聲揮退侍立在旁的下人,而後躬身輕喚姜老夫人,“母親,兒子來看您了。”
“您身子可好些?”
姜老夫人早就察覺到他進屋的動靜,緩緩睜開眼,眼裡不見往日的歡喜,語氣也頗為冷淡道:“來了。”
姜笃隻當不知姜老夫人對他的态度變化,兀自搬過一個繡凳在她面前坐下道:“陛下傳來口谕,欽點九娘為太子良娣。”
“五日後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