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點
待姜點微踏進院門,姜笃已然高坐堂屋在等她了。
屋後牆角的小泥爐上炖着的雞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鮮香的味道盈滿整個院落。
荔枝的眼珠子轉了轉,小聲跟姜點微道:“小娘子,奴婢去照看爐子吧?”
“嗯,去吧。”
姜點微點頭。
荔枝得了準話,再匆忙跟姜笃行了個禮就飛快跑開。
哼,她才不留下來給渣爹侍奉茶水呢!
他也配?
姜點微自是不知小姑娘的可愛心思,自顧自地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涼茶喝,壓根沒有理會姜笃的想法。
姜笃備受冷待,卻也不惱。
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把姜點微打量了一遍,随後露出慈父般的關懷道:“九娘,在祠堂這幾日定是遭了不少罪吧?”
“稍後父親就派人給你送些滋補的藥材過來,趁着還未進宮,好生補補身子。”
姜點微聽着他的裝腔作勢就倒胃口,皺眉道:“父親,你還是以前如何待我,現下便如何吧。”
“否則令人惡心。”
當初崔玉宓就罵他惡心,而今與她容貌相似的姜點微也是如此。
姜笃溫和的笑意凝在嘴邊,眸色閃過一絲凜然,他就知道自己跟這對母女天生犯沖!
他其實很想把姜點微的冒犯忍耐下去,可又不期然地想到在崔玉宓面前低三下四的日子,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怒火,咆哮道:“不孝不悌的東西!”
“你把禮義廉恥都吃到狗肚子去了?誰教你如此跟我說話的?!”
“那日在大長公主府氣倒祖母,今日又毆打兄長,我雖暫時未與你計較,你莫以為就能為所欲為了!”
然而,姜點微對他的怒火無動于衷,甚至還嫌棄地假意掏了掏耳朵,“你跟我比嗓門兒大呢?”
“要吼出去吼,我這兒屋子破,房梁塌了你負責啊?”
“還有,我沒有義務成為你發洩情緒的垃圾桶,如若不然,就趕緊滾蛋!”
姜笃在外通常以儒雅随和的形象示人,面具戴得久了,自然形成肌肉記憶,加之姜點微的淡定與自己的驟然失态對比鮮明,他很快意識到不該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哼,你少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架勢,皇宮裡的人什麼沒見過,可不會輕易任你拿捏。”
“是嗎?”
姜點微彎彎唇角,“那挺好诶,反正我也懶得跟其他人打交道,幹脆混吃等死好了。”
“不可!”
姜笃陡然拔高音量,“皇後娘娘對你寄予厚望,你怎能怠惰了事?!”
姜點微撇嘴不語。
姜笃憤然半晌,沉下心口濁氣,然後從袖兜裡取出一把精緻的黃銅鑰匙,“這是羅氏放置六娘嫁妝的庫房鑰匙。”
“隻要你進宮以後能籠絡住太子,又不為皇後娘娘所察覺,此一切皆歸你所有。”
姜點微面無異色,腦子卻在跟系統道:“統子,你分析對了哦。”
“你看他好無恥哦,求我辦事都那麼高高在上。”
系統說出大實話,“他連姜老夫人都沒當回事,更别說你一個小炮灰了。”
額。
姜點微語塞,轉而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姜笃,“你看我像是會用二手貨的人嗎?”
“姜無憂的嫁妝?嘁,你打發叫花子呢?”
“我覺得與人合作呢,至少得有誠意不是?你拿一堆破爛應付我,我很懷疑你的用心。”
姜笃斂眉,蓦然意識到眼前的九娘并不似他想象中的容易糊弄。
“你待如何?”
“依照律法,女子的嫁妝理當由子女繼承,那麼你們是不是該把我母親的嫁妝還給我?”
姜笃冷笑,“你的野心不小。”
自崔玉宓病逝,她的嫁妝就被姜老夫人據為己有。
以姜老夫人守财奴的秉性,絕無可能讓她把吃到嘴裡的寶貝吐出來,更何況,姜笃也并不願意憑空舍去一筆破天的财富。
姜點微道:“不給也可以。”
“那我隻好勉為其難地告去京兆府,就說你姜家侵吞我亡母的嫁妝,還死皮賴臉地不承認。”
“想必與你素有舊怨的京兆尹很樂意接手我的案子呢。”
“你敢!”
姜笃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的粗瓷茶“嘩嘩”作響。
姜點微不懼不退,氣勢比姜笃還足,“我為什麼不敢?你們強占他人财産還有理了?”
“我告訴你,你若是不依,我定要告到你這輩子都别想再回朝堂!”
姜笃被她的咄咄逼人氣得胸腔不停地起伏。
枉他玩弄人心數十載,沒想到接連在弱質女流身上敗北,還把自己完全置于被動的境地。
他無意識地捏緊拳頭,思緒飛快轉動着。
陛下年事漸長,朝中局勢愈發暗流洶湧,遲早有一日奪嫡之争會由暗轉明,那麼要想保得自身的功名利祿,勢必要提前押注,做好完全的應對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