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嬌離職了，但編輯部的工作還要繼續。
徐亮徹底接管所有主編的工作内容，并開始把打造IP的計劃正式推上日程，沒有了蔡嬌的壓制，他一家獨大，徹底開始放飛自我，花式作妖了。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雖說他要主抓IP孵化項目但卻遲遲沒拿出一個合理方案來，還不讓人催。别人稍微提醒一下，他總能找出一大堆理由來搪塞，例如自己很忙、還有其他工作、還要應付集團領導雲雲……但每次别人去辦公室找他談事情，他不是在玩手機，就是挂了個沙袋打拳。
開項目會議時，其他責編提交的項目計劃也會被他指指點點，挑出一大堆毛病。好不容易有個敲定下來的劇本，責編都已經拿給畫手出第一話分鏡了，結果下次再開會時，徐亮一拍腦門，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工作态度不認真，自大自負，做事完全沒有計劃……
這樣的新領導搞得下面的人怨聲載道，十二月初，又有三位責編主動辭職了。
偌大的編輯部辦公室，越發顯得空曠。
年底，平台上留存的作品隻剩年初時的三分之一，蔡春禾手裡也隻剩下三部連載作品了，且已經很久沒有簽新作，工資減少很多。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太糾結這些事了，他隻想和崔芒順利地把婚結了，這才是當前的人生大事。
婚檢那天剛好是周五，蔡春禾打算請假，在周四就把所有工作趕完。
這天早上，他來到公司打開電腦，例行查看自己的作品有沒有被順利放出。結果剛打開平台主頁面，他就發現本該今天放在banner推薦位的盧光遠的作品，卻被替換成其他作品。
蔡春禾皺眉，盧光遠的作品固定在每周四淩晨放出，連載這麼久，同步曝光banner位也是固定的……今天怎麼回事？技術部出bug了？
蔡春禾立刻去隔壁找技術人員詢問，程序員小哥推推眼鏡，滿臉疑惑道。
“我們收到的通知，就是放另外那部作品的。”
“可每周四的banner首位，一直都是《春日戀歌》這部作品。”
“那我就不曉得了……你問你們主編嘛。”
蔡春禾又去敲主編辦公室的門，自從蔡嬌離職後他就很少來這裡，總覺得還能看到蔡嬌的影子，想起曾經兩人共事時的點滴，以及那晚蔡嬌的梨花帶雨……
蔡春禾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異樣，敲開辦公室的門，開門見山道。
“徐總監，今天的banner首位怎麼被換掉了？”
徐亮一邊玩手遊，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
“是我要求換掉的，怎麼？有問題嗎。”
蔡春禾解釋道：“《春日戀歌》這部作品在每周四更新，那個位置也是固定留給它的，沒有的話，恐怕會影響作品的曝光度以及數據。”
“怎麼就是固定的呢？”徐亮放下手機，似笑非笑地看着蔡春禾，說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公司的宣傳位被某些作者長期買下了？他花錢了麼？哦……對！盧光遠挺有錢的是吧，他要是願意花錢買下這個宣傳位，一直留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話裡的諷刺味道相當明顯，蔡春禾不禁想，該來的總會來的，他面無表情地繼續聽着。
徐亮繼續說道：“這部作品快完結了，就算不完結也不能這麼霸道，不給其他作品曝光機會。蔡副編，我知道你和盧光遠關系好，但不能這樣偏心，要是傳出去讓其他作者怎麼想？”
蔡春禾點頭道：“好，我明白了，打擾徐總監。”
“明白就好，出去吧。”
徐亮擺擺手，繼續埋頭打遊戲。蔡春禾回到工位，在□□上聯系盧光遠，說道。
哈魯：徐亮果然開始搞我們了，不好意思啊，今天的banner位沒給你争取到。
盧光遠：怎麼回事？見面詳細說。
哈魯：你在哪？
盧光遠：樓下。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哈魯：我下去。
蔡春禾立刻下樓，見到盧光遠後，驚訝道。
“你怎麼來了？是不是住的地方不安靜？還是有什麼事？”
盧光遠笑道：“沒有，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既然已經租下了這裡，不能浪費租金的嘛，我就來這裡畫畫了。這裡有幹活的氛圍，效率也挺高的。”
蔡春禾打量一下工作室環境，老闆桌上的電腦開着，桌上擺着水杯、零食，地上有吃剩的外賣盒，角落裡還有一張折疊床，看來盧光遠在這裡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蔡春禾不免有些欣慰，他真心希望盧光遠能夠快點成長起來，獨當一面，越變越好。
蔡春禾說道：“你能這樣想，我很欣慰。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不要客氣。”
聞言，盧光遠開心地笑起來，問道。
“你剛才說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姓徐的為難你了？”
蔡春禾歎了口氣，把事情詳細說了一遍，包括蔡嬌離職、平台作品減少、徐亮的不靠譜工作方式……最後他無奈地一聲長歎，猜測道。
“徐亮已經開始搞我們了，這恐怕隻是個開始。他還說你的作品快要完結了，是不是在暗示要砍作品？我們上次惹了他，你的新作品再想過審估計也不會那麼容易了。”
“傻叉。”盧光遠冷笑道：“我上次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小光，對不起。”蔡春禾慚愧道：“我沒什麼本事，性格也軟，幫不了你太多，連個宣傳位都護不住，哎！要是月姐還在職的話，她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出現的。”
“這怎麼會是你的錯？”盧光遠拉着蔡春禾，兩人在窗邊的轉椅上坐下，誠懇道：“那次事情過後，我也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我的确不會辦事，說話也得罪人，還害得你被牽扯進來……哈魯，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對不起你。”
盧光遠語氣誠懇，眼神真摯，是真的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
蔡春禾頓覺一陣欣慰，看來自己的勸誡沒有白費，忙說道。
“好了，我今天過來，不是來互相道歉的……小光，我說真的，這部作品完結後，你換個地方繼續連載吧。我們平台已經不行了，不要浪費你的才華。北京和上海的那兩個大平台我都有熟人，特别是上海那家，月姐和小沫都在那邊，她們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盧光遠認真道：“我聽你……我也在考慮這件事，我覺得是這樣……”
兩人又分析了一下這兩家平台的優劣，都偏向去上海那家開新作。
蔡春禾又說道：“你的工作室抓緊時間招人，多開幾部新作，别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北京那家也投稿試試看，這樣做隻有好處，沒有什麼壞處。”
“我已經在線上招了一個勾線助理，還有個關系不錯的主筆也考慮簽到我的工作室來，但是……”盧光遠猶豫道：“哈魯，你怎麼辦？你們公司這樣，你也要盡早做打算。”
蔡春禾笑道：“我邊走邊看，實在不行，我也辭職畫漫畫算了。”
盧光遠興奮道：“好！你要是也想畫漫畫，一定要來我的工作室任職。如果我要開多部新作的話，也需要一個内容總監，這個位置非你莫屬，我給你留着。”
“好！”蔡春禾也笑道：“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我就要抱你的大腿了。”
正說着，蔡春禾的手機響了，是同事催他回去。他回到公司，又被徐亮逮住一通教訓，大意是責怪他工作時間擅離崗位……他随口應付着，懶得将這些不愉快放在心裡，卻也真的生出一種想辭職的沖動。等徐亮教訓完，蔡春禾淡定地提出明天需要請假的要求。
徐亮問道：“幹什麼去？”
蔡春禾平靜道：“婚檢。”
“非要占用工作時間？”
“人家也隻有工作日上班，休息天也要放假的。”
“那就沒辦法了，你去吧，以後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男人還是要以事業為重。”
“知道了。”
蔡春禾轉身離開，沒再解釋别的。他的喜糖早在幾天前就給同事們發下去了，徐亮也有一份。他不清楚徐亮是否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也懶得去解釋了。
當晚睡覺前，蔡春禾少不得又對崔芒吐苦水，大叫道。
“啊啊啊！不想上班了！你的奶茶店好了冒？快雇我搖奶茶。”
崔芒趴在他身上，跟一條大狗似的在他脖頸間拱來拱去，吮吻細嫩的皮膚，輕聲道。
“還沒得，幺弟要是實在不想上班就辭職算了，專心做個人的作品。”
得到崔芒的支持，蔡春禾卻又秒慫，支支吾吾道。
“還是有些舍不得，我大學剛畢業就進公司了，有感情，還有作者呢，哪能說走就走？”
“那就再堅持一下嘛，要是哪天覺得不安逸就辭職，至于搞得哪個糾結。”
“我就是因為糾結，才讓你幫我拿主意撒！哎——你莫要再啃了！…”
蔡春禾一腳踹開崔芒，崔芒哼哼唧唧地爬回來，将他的幺弟摟在懷裡，兩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兩人早早地來到民政局指定的醫院，為避免當事人在檢查結果上做手腳，婚檢機構都是由政府指定的。這裡的醫護人員各個鐵面無私，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塞好處還會被罵。檢查結果直接發到民政局，隻有在扯證當天當事人才能知道結果。雙方都健康的，直接進入下一個審批流程，體檢不合格有惡性傳染病的，不予受理。
當時也有不少人質疑過此舉的合理性，覺得侵犯公民隐私，且過程複雜冗長，太耽誤時間了。但也有人搬出很多雙方不婚檢或私自動手腳，欺騙伴侶，導緻對方生病甚至鬧到離婚的案例。雙方因此吵得不可開交，但政策還是要嚴格執行的。
兩人先把空腹項目做完，抽完血後的蔡春禾有點發虛，他本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抽血後更虛弱了。崔芒趕緊在他嘴裡塞了塊巧克力，摁着胳膊上的針眼跑出去買早飯。
吃着豆皮，喝着甜蛋酒，蔡春禾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一想到等下那要命的指檢，他又沒胃口了，把吃了一半的早飯推給崔芒，崔芒則把自己的熱幹面換給他。
醫院裡開着暖風，蔡春禾扯了下高領毛衣的領口，抱怨道。
“……昨天晚上不讓你搞，你非要啃，把我的脖子當鴨脖子一樣！現在倒好，上頭青一塊紅一塊的，等下還要脫衣服拍X光，你叫我麼見人？”
崔芒吃着豆皮，嘴巴油光锃亮的，笑呵呵道。
“你這樣講，我還蠻想吃鴨脖子的嗦……等一下我們買些，不要周黑鴨，買精武的。”
“……吃吃吃，你就曉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