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事的,你休息一下,睜開眼,就會想起來了。”
顧矜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答。
想起來?想起來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忘記,她需要想起來什麼?
蕭臨川看着顧矜迷茫的眼神,眼中閃過一絲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擡手,指尖輕輕描摹着顧矜的輪廓,從眉心到鼻梁,再到唇瓣,動作輕柔,卻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專注。
"你不需要明白。"蕭臨川的手掌輕輕捧住她的臉,那觸感熾熱又冰冷,"隻需要相信朕。"
顧矜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像是生了根,無法移動半分。
蕭臨川的手指如同冰冷的刀鋒,輕緩而堅決地滑至她的後頸,微微施力,迫使她無法逃離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
"陛下,我害怕……"她顫抖着吐露心聲,眼眶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層驚恐的绯紅。
蕭臨川凝視着那雙因恐懼而泛紅的眼睛,心中湧起一陣苦澀。
他的矜矜,除了在那些漫長孤寂的夢境中,從未在他面前說過害怕。
"時辰到了。"蕭臨川低語,既有緊張的顫抖,又裹挾着近乎病态的期待。
殿外驟然響起一串鈴聲,清脆而悠。
顧矜霎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有無形的鎖鍊正拉扯着她的靈魂,試圖将她拖入一個未知而黑暗的深淵。
大殿内的燭火忽明忽暗,如同無數隻看不見的手在撫弄火焰。
牆上的影子扭曲變形,舞動着詭異的姿态,恍若陰間鬼魅在竊竊私語。
顧矜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眩暈,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扭曲,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如寒潮般席卷了她的全身。
蕭臨川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偏執的急切,他猛然将她攬入懷中,力道之大幾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陛下,求您!"顧矜聲音破碎,帶着凄惶的恐懼,淚水不受控制地順着蒼白的面頰滑落。
五明堂内的所有燭火齊齊劇烈搖晃,仿佛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顧矜脊椎攀升,如同千萬隻冰冷的手指正試圖觸碰她最深處的靈魂。
蕭臨川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變化,眼中閃過一絲狂熱與期待交織的光芒。
他宛如着了魔般,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别擔心,一會兒就好。"他死死扣住她纖細的手腕,毫不在意自己的力道已在她肌膚上留下青紫痕迹,卻用一種近乎蠱惑的溫柔嗓音貼着她的耳畔低語,仿佛哄着一個将要入睡的孩子。
顧矜想要掙脫這桎梏,逃離這令人恐懼的儀式,卻發現自己的意識如同被打翻的墨水般漸漸暈染開來,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在蕭臨川的懷抱中。
在徹底墜入無邊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聽到蕭臨川用一種近乎虔誠的語氣,輕聲念出那個名字——
"矜矜……"
那聲音中包含的情感如此複雜,有思念,有期待,有癡狂,卻唯獨沒有對她——眼前這個顧矜的愛意。
這一刻,顧矜終于明白,蕭臨川竭力尋找的并非她"失去的記憶",而是一個與她共用同一個名字卻早已消逝的陌生靈魂。
這個冰冷的認知如同一道驚雷,在她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在她心中激起最後一絲恐懼的漣漪。
……
蕭臨川的掌心沁出冷汗,懷中人單薄的身軀仿佛一碰即碎。
他垂眸望去,顧矜蒼白的唇色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她的面頰,拂去落在她面上的香灰。
生怕驚擾了她,又怕她就此再不醒來。
這一刻的等待,比他這一生的所有等待都要漫長。
忽覺掌心傳來細微震顫。
顧矜睫羽翕動,他屏住呼吸,壓抑住喉間滾着的哽咽。
顧矜蒙着層水霧的瞳孔先是渙散遊移,繼而如凝在他面上。
刹那間血色盡褪。
顧矜眼底炸開蛛網般的血絲,蓄滿的淚珠尚未滾落,倒映着蕭臨川驟然放大的面容。
他指尖發顫地捧住她冰涼的臉頰,蝕骨相思混着失而複得的狂喜在胸腔炸開:"矜矜?"
他是雄才大略的君王,此刻卻如同忐忑等待判決的囚徒,生怕從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裡看不到他魂牽夢萦的靈魂。
他心如擂鼓,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眼前人是夢中幻影,稍縱即逝。
就在蕭臨川屏息以待的瞬間,變故驟生!
顧矜倏然繃直脊背,面色由蒼白轉為慘白,繼而泛起一種詭異的青紫。
她張口欲言,卻隻有大股猩紅自唇角噴湧而出,染紅了蕭臨川的龍袍前襟。
"矜矜!"蕭臨川失聲驚呼,心如刀割。
轉瞬間,那痛苦的表情如潮水般退去,顧矜的身體突然軟了下來,重新跌入無意識的黑暗。
她的頭無力地垂落在蕭臨川的臂彎中,唇角還挂着一絲未幹的血迹,分外刺目。
蕭臨川怔在原地,手臂上還殘留着她指甲留下的痕迹,心中的狂喜刹那間墜入深淵。
他的目光落在她毫無血色的面容上,剛才那一瞬的相認仿佛錯覺。
"太醫!快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