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睡前看了春|宮圖的緣故,這一晚,紀淮舟夢境中盡是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醒來後,紀淮舟盯着亂七八糟的床榻,揉了揉眉心。
怎麼又做了這種夢……
卯正,周照吉如往常一般打算伺候紀淮舟起身,推開門,卻見紀淮舟正坐在床上發呆。
周照吉心生疑惑,走到床前,褥間痕迹瞬時跳入眼簾,他猛然瞪大眼,警覺頓生。
以前也有過這種事,他雖是閹人,但知道正常男人都會這樣。
可昨夜殿下看了龍陽圖。
莫非……殿下開始好男色了?
都怪霍少聞!
周照吉恨恨地想。
紀淮舟搖搖頭,将腦海中那些畫面揮去,掀起眼簾,周照吉咬牙切齒的模樣落入眼底。兩人相伴多年,紀淮舟一眼看出周照吉在想什麼,頓覺頭疼。
他也不好解釋,隻吩咐周照吉去将況氏兄弟喚來。
幾人來到屋内,紀淮舟已穿好衣衫,正負手立在窗前。他凝視着院中古槐,沉聲道:“将所有人都查一遍。”
況明立即反應過來:“殿下懷疑身邊有定遠侯的人?”
紀淮舟回身:“霍少聞近日對我總有莫名的敵意,想是他知道了什麼,盡快查清楚。”
況氏兄弟領命退下。
紀淮舟又找來了趙橫。
今日風停雨住,日光和暖。紀淮舟走到楠木長案後坐下,陽光透過小軒窗落在他的面龐,拓下朵朵海棠花紋。
春日暗香浮動,室内一片幽靜。
紀淮舟指尖輕敲桌面,打破靜谧氛圍,清潤的嗓音響起:“事辦得怎麼樣?”
趙橫垂首盯着自己腳尖,回道:“都按殿下的吩咐做了……”
他想起昨夜殿下吩咐之事,仍有些恍惚,像是在做夢一樣。
“霍少聞是何反應?”
“沒什麼變化,就說了一句‘知道了’。”
紀淮舟垂眸,思索片刻後又問:“你一直跟在他身邊,他最近可還有什麼與往常不同的舉動?不急着回答,仔細想想,任何細節都别放過。”
趙橫凝起心神,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一拍腦袋:“定遠侯往他母親院裡又撥了一批人,讓他們保護好老夫人,不知這個算不算?”
紀淮舟:“算,日後若還有這樣的事,立即告知于我。”
“是。”
事情都吩咐下去,紀淮舟這才去用早膳。
膳後,紀淮舟在廂房調制新香,這一呆便是一整日。試了多次,那香味總與記憶中的差了點,始終未調出想要的香,紀淮舟心中煩悶。
他放下香匙:“看來明日得去送風閣一趟。”
紀淮舟踏出廂房,天色已晚,院中籠了一層灰藍暗色。
他舉着燭台正欲回房,隐隐約約間,卻看見走廊遠處有個人影。那人身形高大,不像是周照吉,紀淮舟猶疑着喚了一聲:“況明?”
對方聞言朝他走了過來,緩步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是況明!
紀淮舟心中一驚。
這腳步聲聽起來怎麼像……霍少聞?!
轉瞬間,那人走到近處,熟悉的面容漸漸出現在紀淮舟視線中,渾身散發着一股冰冷的氣息。
紀淮舟問:“侯爺怎麼來了?”
霍少聞臉色愈沉。
“七皇子昨夜回府後,便一直在看龍陽春|宮圖。”
一整日,趙橫這句話都在霍少聞腦子裡回響。
散值後,他本應回侯府,可下意識就拐到了此處。分明知曉紀淮舟讓趙橫說這些是在試探他,他還是踏入了對方陷阱。
霍少聞面帶不虞,說出口的話也夾槍帶棒的:“殿下這是不想讓我來?”
“侯爺這可就冤枉我了,”紀淮舟一眨不眨地盯着霍少聞,言笑晏晏,“侯爺來訪,我歡喜還來不及呢,怎會不願你來?隻是未曾提前做準備,怕怠慢了侯爺。”
霍少聞注視着眼前人的笑顔,一抹冷笑從眼底劃過,他甩袖越過紀淮舟,徑直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紀淮舟轉身,跟在他身後緩步向前。
幾句話的功夫暮色更深,紀淮舟剛跨過卧房門檻,旁邊忽襲來一陣疾風。
燈滅了。
蓦然間,紀淮舟眼前一片漆黑。
他什麼也看不見了。
紀淮舟向來不喜歡黑夜。濃重的黑在視線中展開,無邊無際,一絲光亮也沒有,他仿佛跌入了無盡深淵裡,被暗色淹沒。
“吱呀——”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每當處于黑暗中,紀淮舟的感官對外界感知就會更為敏銳。
身旁男人清淺的呼吸聲打破寂靜落在耳邊,紀淮舟心口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一般,分外柔軟。對方略高的體溫隔着空氣蔓延至身側,驅散了初春寒意。
紀淮舟握着燭台的手緊了緊,道:“我去點燈。”
旁邊伸出一隻大掌攔住了他。
“殿下今日在做什麼?”
紀淮舟也沒瞞着霍少聞:“今日在制香。”
“殿下倒是好興緻。”傳入紀淮舟耳中的言語似乎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緒,“三皇子今日找了我,讓我與他聯手。”
紀淮舟猛地擡起頭,滿臉緊張:“侯爺答應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