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霍少聞醒來,從未與人同榻而眠過,異樣觸感将他的視線牽引至懷中少年。
他定定瞧着沉睡中的紀淮舟。
紀淮舟枕在他肩窩,左側臉頰被擠得微微鼓起。許是被窩太熱,玉色面龐浮着淡淡薄粉,墨發微帶濕意,黏在雪白頸間。
睡着的模樣倒是乖巧得很。
霍少聞唇角不自覺勾起。
忽地,他目光一頓,撥開紀淮舟脖頸發絲,烏青指痕赫然跳入他的眼中。
……是被他昨夜掐出來的。
舊傷未愈,又添新痕,累累傷痕覆在光潔雪頸間,看起來很是凄慘,霍少聞沉默地盯着紀淮舟脖頸。
沉睡中的紀淮舟隐隐約約感覺到一股淩厲的視線,眼珠微動,勉力撐開眼皮,一張陰沉俊顔登時跳入眼簾,他吓了一跳。
霍少聞為何又在發怒?
他說了夢話?還是無意間對霍少聞做了什麼事?
紀淮舟不清楚霍少聞生氣的緣由,隻能先裝傻,仰頭在霍少聞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聲音微啞:“侯爺醒來多久了?怎麼不叫醒我?”
霍少聞手指摸上紀淮舟脖頸。
紀淮舟眼珠一顫,擔憂霍少聞又掐他,央求道:“侯爺,我脖子好痛,你能不能換個地方?”
他扯開領口,露出半個肩膀:“你咬這裡吧。”
霍少聞掃過紀淮舟白皙圓潤的肩頭,突然伸手抱住紀淮舟。
盤踞着虬結青筋的雙手緊緊鎖着紀淮舟單薄的後背,紀淮舟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回抱住霍少聞,擡手一下下輕撫他的背。
霍少聞感受到紀淮舟無聲的安慰,胸口翻江倒海般奔騰着陌生的情緒。
他低聲問:“現在還是很疼嗎?”
紀淮舟可憐兮兮:“疼,你掐得我好疼。”
霍少聞放開紀淮舟,取出藥瓶為紀淮舟塗藥。紀淮舟仰起脖頸,方便他動作。
“侯爺,我知錯了,也受過懲罰了,你就原諒我吧。”紀淮舟眼睫低垂,“昨夜,我以為我會死在你手中……”
仿佛想起了昨夜那可怕的場景,他身子瑟縮了一下,配上喑啞的聲音,顯得格外可憐。
霍少聞塗着藥,默然不語。
“稍後我便傳令召他們回來,從此不再窺探你的動向,”紀淮舟停頓一小會兒,抿了抿唇,“我隻是讓他們看着你,再沒做旁的事,侯爺為何如此恨我?”
霍少聞動作停下,目光沿着紀淮舟下颌走向他的眼睛。
少年人眼裡有不解,有委屈,還有……難過?
霍少聞注視着紀淮舟的雙眸,很想問他一句——
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真心?
他問不出口。
或許十八歲的紀淮舟,對他曾有過那麼幾分依賴與親近,可人都是會變的。被安上謀反罪名後,霍少聞不是沒想過,一切或許是誤會,紀淮舟可能有别的目的。
然而,射向他的漫天箭雨是特制箭羽,隸屬飛龍衛,唯有皇帝方能調動。
重生後,他所得知的一切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在紀淮舟眼裡,最重要的永遠都是那個位子。為了皇位,紀淮舟甘願抛棄尊嚴,受他亵玩,甚至還學一些秦樓楚館的手段來讨好他。
他隻是一塊墊腳石,一個事成之後被放棄的棋子。
霍少聞嘴角掀起冰冷的笑,看透一切的目光在這張漂亮面孔上巡視。
“我不生氣了。”霍少聞輕笑出聲。
紀淮舟眼睛一亮,就在他唇角揚起的一刹那,霍少聞薄唇吐出殘忍之語:“我隻是想玩你。”
紀淮舟笑容僵住,怔怔看着霍少聞。
霍少聞蓦地俯身,與紀淮舟那雙寫滿茫然的眼眸對視,低語:“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瞞不過我的眼睛。”
紀淮舟喃喃自語:“真面目?”
“陰險狡詐,冷血無情,唯利是圖……”霍少聞口中吐出一串詞。
紀淮舟濃密纖長的睫羽疾速顫動,笑容蒼白:“原來在你眼裡,我是此等卑劣小人,難怪你之前遲遲不願與我合作。”
他低低笑着,直笑得渾身發抖。
霍少聞眉頭微皺:“你笑什麼?”
“你說得沒錯,我是卑劣,隻要是我想要的,我必會不擇手段得到它。”紀淮舟擡起雙臂,圈住霍少聞脖頸,唇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包括你。”
霍少聞面容一沉:“你什麼意思?”
紀淮舟雙瞳如水,靜靜盯着他,語氣極為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霍少聞,終有一日,我會讓你從身到心臣服于我。”
霍少聞諷笑:“絕無可能。”
紀淮舟露出自信笑容:“我們拭目以待。”
一番交鋒,兩人相視無話。
片刻後,他們默契般下了床榻,各自穿好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