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婵音一手握着刀,一手扶着冬棋,随同這位突然出現的男子,走出了樹林。
上了馬車之後,男子沒有耽擱,讓小厮駕着車,立即往西北方向而去。
車廂裡,他體貼地拿出水壺讓鳳婵音二人淨了面,又翻出兩身幹淨的衣裳道:“你們先把外衣換一下吧。”
說着就坐去了外間的車轅上。
半刻鐘後,鳳婵音二人換好了衣服,冬棋敲敲車壁,道了一聲:“公子,可以進來了。”
男子才又掀簾而入。
陽光從掀開的車簾下,短暫地散落車廂,也散落在鳳婵音身上。
光影交錯之間,她眼神不閃不避,迎着陽光直直地望向這邊而來。
她的臉上未施脂粉,卻仍舊精緻奪目。
陽光下,她眉眼靈動清澈,容貌清麗明豔,宛如遺落人間的神仙妃子。
男子動作一頓,晃了晃神。
明明他是背光而立,但卻像是被璀璨的光照入了眼中一般,有些不能直視眼前的景色。
他很快就垂下眼眸,禮貌地轉開視線,坐去了緊靠車門的位置。
車簾随之而落,車廂内回歸了原本的色調。
但他的眼前,卻仿佛還在閃爍着剛才所見的陽光碎片,明明滅滅,不肯散去。
他心中不禁想:金樂說得沒錯,她确實像極了山中的精怪,美得不像凡塵之人。
他心中的貌美精怪卻并不十分信任他,更不想透露太多信息給他。
所以在他進來之後,鳳婵音微微點了點頭,就裝作閉目養神的樣子,不再說話。
男子很是識趣,沒有主動打探什麼,隻是仔細留意着路途,時不時讓小厮換條路走。
鳳婵音聽出來,他是讓小厮跟随着護衛較多的車駕在走。
是個有幾分聰明的人,她想。
就這麼沉默地走了約半個時辰,鳳婵音突然睜開眼睛,挑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出聲道:“就到這裡吧,多謝公子送我們一程。接下來的路,就由我們自己走了。”
男子心下有些遺憾,但還是讓小厮停了車,放她們下去。
他幾次張口想問鳳婵音的姓名,又覺得她一定不會告訴自己,隻得作罷。
鳳婵音攙着冬棋走出一段距離,回身一望,發現對方還站在原地沒走。
她揚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眼睛一亮,高聲道:“明弈,我叫明弈,‘皎皎天月明,弈弈河宿爛’。”
鳳婵音一笑:“明弈,我記住了。我會來找你的。”
明弈揚着一張笑臉,矜持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以免耽擱她們的時間。
等鳳婵音她們走遠了,才對着小厮高興道:“你聽見了嗎?她說她會來找我。”
說完又懊惱道,“哎呀!我還沒告訴她我家住何方、現居何處、是何身份呢!她怎麼找我啊?”
小厮勸道:“公子,這兩位姑娘一看就不是簡單人物。”
“這裡是京城,藏龍卧虎,是非也多。我們小門小戶的,還是不要主動惹事了。”
“她們不找來也好。”
明弈不贊同道:“這怎麼叫惹事?這叫行好事。”
小厮腹诽:什麼行好事?還不是被女妖精迷了眼?
“不過你說對了一點。”明弈又道,“京城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樣,尤其是人,格外與衆不同!”
“你看到她手裡的那把大刀了嗎?可重了,我一隻手都拎不起來,她力氣可真大啊!”
小厮呵呵道:“我們都來了京城這麼多年了,公子這話說的,像是第一回認識京城的人似的。”
這邊,小厮絮絮叨叨地吐槽着自家公子色令智昏,看到是非,不知道躲,還主動往上湊。
然後被他家公子一頓爆捶。
另外一邊,冬棋等看不見明弈主仆了之後,才小聲問道:“姑娘,你不讓明公子直接送我們回清風觀,是怕你在清風觀習武的事情傳出去,對名聲不好嗎?”
鳳婵音道:“是,也不全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一定值得信任。”
冬棋訝然道:“那你還讓他送我們?”
鳳婵音道:“你傻不傻?這樣不知底細的人,就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若真有問題,關鍵時刻還能抓起來當人質。”
“現下離清風觀不遠了,不管有沒有問題,都不需要他了。”
冬棋覺得自家姑娘不愧是相府千金,就是深謀遠慮!
清風觀。
正在罵罵咧咧掃樹葉的小道童空時,瞅見翻牆進來的鳳婵音二人,無奈道:“師姐,你怎麼又翻牆?”
說着搖搖頭,繼續掃地,無精打采地揮了兩下掃帚,才又震驚地擡起頭,盯着鳳婵音道:“你你……你不是回丞相府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還穿得奇奇怪怪的?”
鳳婵音一邊往院内走,一邊道:“少廢話,抄家夥。”
有事兒!
空時把掃帚一丢,哒哒哒地跟在她身後,問道:“做什麼?”
鳳婵音陰沉沉地道:“報仇!”
……
從鹿靈山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兩名女子手挽手急匆匆地往山下走來。
埋伏在道路兩旁的刺客,看了看手中的畫像,又看了看左邊的女子,确認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