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讀下課，教室裡趴了一片，程池剛吞進一口培根片，手機就和下餃子一樣連連震動。

手機平放在桌上，帶動桌面木闆也動，她正要拿起看，同桌就把頭偏到一邊，拿另一隻手罩住耳朵，“啧”了一聲，低聲咒罵∶“草了，吵死了！”

程池迅速調到靜音，輕聲說：“抱歉。”

同桌沒搭理她。

消息是沈聽落發來的。

[阿池，早上忘記和你說了.今天江鳥魚畫展開辦.你要不要去看的？]

[我和林火、小六子打算翹掉上午的課。]

[上午九點半在畫心園，你如果聽課的話，我可以給你拍全程視頻，别擔心。]

[阿池，你來嗎？]

是兩個禮拜前的中午沈聽落逗她提到過的，程池被這些消息沖得發懵，看着“翹課”兩個字勾起了唇角，回：“去。”

那頭似平一下興奮起來。

[好啊！8：50你在學校東後門和我們集合，我們一起走！]

——[好的。]

過了幾秒，他又有些猶豫∶[你真的不上課了？]

程池倒沒所謂：[不上了，我已經學完了。]

——[……行。]

8:50是第一節課上完，英語老師難得沒施堂，程池拍拍口袋，确認東西都帶了，就往後門走去。

一路走來都沒碰着林燼，她疑心沒下課他就和沈聽落先走了。

等她看到那棵标志性銀杏樹時果然隻還有陸知心沒在了，

“走吧。”程池沖蹲在樹下的兩人點點頭。

“知心還沒來。”林燼拍拍腿褲灰，站起來，“等她一起吧，你可以坐在那邊的椅子上。”

程池沒動，說：“知心在校門口等我們。”

“嗯？她也已經出去了？”沈聽落扔掉手上濺了點露水的銀杏葉，往牆邊走了兩步。

程池勸阻他翻牆的腳步，拿出口袋裡的紙條：“我拿了請假條，一起走校門。”

在二人疑惑的眼神裡，她解釋自己早上收到沈聽落消息後去了趟辦公室，和班主任說競賽老師讓她去校外接一批資料要請一上午的假。

班主任看見是程池很爽外的把一沓假條都遞給她，看完事以後看也沒看就批了。

在老師沒看到的時候，程池一本正經地撕了三張假條折到口袋裡，又“原封不動”還回去，全程沒惹一點疑。

聽完她的話，林燼不動聲色朝她掃了一圈，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沈聽落腳上的動作停下，走向她，笑得花枝亂顫∶“我們阿池聰明死了——林火，你怎麼不利用職務之便多給我搞幾張假條呢，每次都得翻牆，搞起老子上次還——”

說到傷心處，他閉上嘴。

“上次什麼？”

“沒什麼。”

“哦——我以為你很享受翻牆這種刺激性快感。”

“死一起去——哎，不對啊。”沈聽落把那兒張假條前前後後打量一翻，皺起眉，“阿池，你把我給忘了！”

她說拿了四張假條，可他手數裡剛勁有力的字迹有寫程池、陸知心、林燼，但沒有他沈聽落。

“沒忘。”程池無形撫順他要炸起的尾巴，解釋，“我拿到假條才想起來，你翻牆被抓到過兩次，不穿校服門衛旁邊站崗過幾次，每天中午去門衛拿飯——他很大可能記住你了，教務主任和門衛說了重點關注(十)班的學生所以你要是拿了假條，他會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确認，那就該露餡了。

“所以你待會跟在我身後，聽我講别說話。”

沈聽落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嘴巴張張合合幾次，最後幹巴巴地說：“哦。”

林燼在旁邊笑出了聲。

幾人到校門口時，陸知心已經等在附近的榕樹底下，她接過程池遞來的假條給了她一個飛吻，說：“走吧，司機已經在門口等我們了。”

沈聽落跟在程池後面，看她一本正經地把假條給門衛，還展開一張花名冊，說：“叔叔好，何老師叫我們出去拿物競教輔。但他的假條用完了，還來不及去領，所以讓我和他用一張。”

門衛收起還在啃的蘋果，樂呵呵地說：”你這個女娃娃我認得，成績好呦。”

程池腼腆笑笑，不知怎麼答。

“是啊！成績好得不得了——所以我們老師老叫她當苦力啊，叔，先讓我們出去，回來再聊呀！”沈聽落幫她答了。

“你我也認得——門衛眼睛一斜，”今天還蠻聽話，知道穿校服了……哎，你是上面哪個——沈什麼？”

程池往最後一行指給他看：“就是這個沈聽落。”

“你們是不是糊弄我？”門衛臉一唬。

沈聽落頓住，瞟了眼程池，讪笑：“叔，您這什麼意思呢？我敢唬弄你，她也不能騙您啊。”

門衛将信将疑地說：“那你講，這個‘沈聽落’分明是個女孩名，而且你這麼搗蛋還在競賽班呀？怎麼不是糊弄我的喲？”

“……”

沈聽落胸中這口氣送下去又吊上來，要把他咽死，

程池好笑地從他書包裡把學生卡取出來給門衛看。

證件照是個線條硬朗，眉目英俊的男同學，和面前這個長得一樣，一看名字，還真叫沈聽落。

門衛有些不好意思，道了歉給他倆放行了。

陸知心和林燼嫌他倆磨蹭，先上車了。

“你的名字是有什麼意喻嗎？沈聽落。”臨上車前，程池問他，順帶把卡重新給他塞回去——一中的卡是一體式的，自從有上次和林燼兩人都忘帶飯卡的事兒後，他就該把卡扔書包裡了。

沈聽落聞言一笑：“怎麼，你也覺得我這名字像女生？”

這倒是沒有，因為她是先見了人再知道的名字，剛聽見的時候是覺得有一些意境，現在習慣了這個名字卻覺得和他人很搭了，大概算是一種名字歸屬感。

畢竟名字的意義本身也是人賦予的。

“沒有。隻是想問。”她說。

沈聽落也不知道信沒信，反正告訴她了：“還真有點意喻，我媽生我那會兒是盛夏啊啊，到處陽光明媚，斐明湖的花早的晚的全開了個透，我爸說那會兒草木萋萋，時運亨通，是有神仙在保佑我，糙了二十幾年開始詩性大發——

“他說即使在萬物繁茂之際也要聽見葉落的聲音。

“不過我小時候不管這些，因為老是被人叫女生，我就跟人打架，被叫家長了我又哭又鬧，在家偷偷翻過戶口本還跑到警局去改名字，結果那局長是我爸明友呢，讓我爸拎回去給揍了一頓。

“我記得那時候還哭着喊∶你們不愛我！你們就想生個女兒！——于是我媽又揍了我一頓。”

程池被他掐着嗓子模仿逗弄得笑起發抖，沈聽落便多講了一句∶“你覺得好笑吧，我當時可是傷心透了，就七八歲時候，誰問我名字都不肯說，我們班主任還以為我是不識字呢，每天教我寫名字，煩死我了！”

“如果鹿城在北方的話，那裡的夏天炎熱幹燥——”程池笑着，往天空一指，“你就要叫沈聽雨了，沈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