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楠語塞,悶聲倒回被子裡,封雪大笑。
“怎麼,輪到你啞巴了?”
*
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襯得室内愈發明亮,寬敞的健身房空蕩蕩的,健身器材正對着全景環繞的落地窗,北外灘的繁華景色盡收眼底。
砰、砰、砰——單調沉悶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在靜谧的大平層蕩出層層回音。一人高的沙袋止不住地晃蕩,在拳套疾風迅雷般的攻擊下顯得有些無助。
擊打聲混着喉間溢出的喘息,汗水洇濕的運動上衣勾勒出男子發力的背肌線條,侵略性展露無遺。緊繃的下颌如刀刻,微濕的額發貼在皮膚上,柔和了淩厲的眉眼。
随着來人腳步漸近,拳擊聲也跟着停了下來。
嘶啦一聲,拳擊手套被一隻修長又遒勁的手猛地解開,緊接着就朝來人砸來了一個不明物體。
“哎,不是我說,這就是你歡迎我的方式?”範昀曾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齒,手忙腳亂地接住兩個拳擊手套,“剛來就讓我上場?總得熱身一下吧?”
他迎上前,屈肘撞了撞趙逸池,不意外地被推搡開。
“五分鐘夠了吧?”趙逸池随意地用毛巾擦着頭發,發型越是淩亂,越有一種說不出的寫意落拓。
他整個人松垮垮靠在八角籠的鋼絲網格上,雙眼像水洗過一樣,斜乜着範昀曾。
被他這麼一挑釁,範昀曾先是不動聲色,随即在戴好拳套的下一秒,便蓦地旋身出拳,帶起的風擦過趙逸池耳際。
趙逸池憑着本能偏頭躲開,還有心思調笑一句,“我手套還沒戴——好勝也要講手段啊。”形勢不如人,隻好快速閃避,抓住對方的空檔回擊。
兩人都沒太認真,手下隻留五分力道。來回幾次攻防,足夠酣暢淋漓。
“你出拳慢了啊。”範昀曾卸勁,喘着氣舉手示意停戰,“以前我們一起打橄榄球的時候,你可沒這麼敷衍。”
“這不是在給你熱身嘛。”趙逸池臉上也終于浮現了些許紅暈,他灌下一瓶水,胸膛随着吞咽的動作起伏。
“不過,你現在倒是看着比在美國狀态好了不少。”
這話莫名熟悉,好像同樣從顧之文的嘴裡聽到過。
他這一世剛重生的時候是有多狼狽?至于嗎?!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去看心理醫生是什麼時候,甚至上一次噩夢是什麼時候。
看趙逸池不置可否地挑眉,範昀曾溢出一聲笑,“我還以為是你剛分手,心情不好鬧的呢。看來,Suzy對你的影響也沒那麼大。”
Suzy?趙逸池怔了一瞬,陳希茜……
是了,這一世剛重啟的時間點,他們已經分手。
“哦,那件事啊。她提出分手,我答應了,就這麼簡單。”
分手的原因?他忘了。本就不是重要的事,在他三次的人生中就更顯得微不足道了。
也正因為遲早會分手,前一世陳希茜在高中跟他告白時,趙逸池就主動切斷了他們之間未來的可能。
“你們就沒有再聯系?Suzy可是問了我你突然回國的原因……”範昀曾玩笑似的話,在看到對方的表情時倏爾停下。
趙逸池眉心微擰,像是思索着什麼,冷淡口吻中帶着一點不耐,“……這跟她無關。”
範昀曾敏感地察覺到,突然回國這四個字好像連着什麼禁忌。趙逸池一向不是容易被觸到逆鱗的人,少有什麼事值得他變色,現在卻顯然氣壓低了幾個度。
“你也不必關心這些。”趙逸池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你在北京呆這段時間,就沒有什麼别的收獲?”
範昀曾露出一絲興味的笑意。
“當然,我對一個女孩一見鐘情了。”
“你也會一見鐘情?”趙逸池失笑。
“足夠漂亮就會啊。”範昀曾毫不掩飾自己的膚淺,眨眼道。
趙逸池回想了一下鄭楠的長相。記憶中,隻在那年生日會偶然見過一次。現在想來,乍一看跟封雪真的像雙生姐妹。
隻不過,封雪的瞳色可能更淡一些,接近蜂蜜似的琥珀色。那雙眼睛初看是圓溜溜的杏子,細看之下發現眼尾微微上挑,嬌憨極了……
思緒不自覺地就飄到那個人身上,開始描摹起她的一颦一笑,竟一時沒察覺開口接話道:
“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