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爽快承認,點點頭道:“算是吧,實習的時候迷戀過一段時間。不過,我從來沒有表現出來,我絕不會做不合時宜的事。”
“而且,他偶爾半夜給我派活的時候,我還是很恨他的。”她嘴邊噙了一抹微笑,像是一下沉浸在了回憶中。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讨厭讀法的男生,他們通常都狂妄自大得令人窒息。”
趙逸池靜靜聽着,眉眼平和,不置可否的樣子,眼看一個活生生的反例就站在面前,她出于嚴謹,緊接着糾正:“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偏見,早就被打破啦……”
“姜律師就是,雖然學生時代拿了很多獎,工作能力也很強,但特别溫柔謙和,從來不會在實習生身上發洩情緒和壓力。”她的話一下子滔滔不絕起來,“也不會覺得實習生的觀點是無關緊要的,不管說什麼都會耐心傾聽,指出問題前永遠先說是自己的錯。”
“這麼完美?”趙逸池失笑。
“絕無虛構誇大的成分哦。”封雪伸出食指左右晃晃,“不過,他對誰都是一視同仁的,我喜歡他,倒也不是因為他完美。”
是因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那她是怎麼确定自己的小心思的呢?
前世的事太過久遠,但要她回想起那個心動的瞬間并不困難。封雪也感到自己很莫名其妙,那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瞬間,他們在談工作,什麼也沒發生。
他在走廊裡聽自己彙報工作,正好夕陽西下,他背對落日而立,看不清面容神情,隻有一個高高大大的輪廓。但封雪居然在想,不知道抱着他是什麼感覺……
其實就是一個晃神,一點浮念,一旦心念意動便無法轉圜。即便她深以為恥,立刻遏制住了那個念頭,并且再也沒有讓它再出現過,但動搖了就是動搖了。
不過以上這些嘛,她是不會告訴趙逸池的。封雪假裝不經意觑了一眼他的神色,不知道何時他的眸色深幽起來。
“那你怎麼不表白?我以為你很贊成主動追求的方式。”
這是指她湊合他和陳希茜那次吧?
雖然不情願提起,封雪還是解釋道:“人家姜律師當時有女朋友。”
“當時有,意思是現在沒有了?”他挑眉,意味不明地笑。
怎麼有種被拷問的感覺?她略不自在地理了理頭發,“有沒有都一樣,我不會說的。有交集的時候,我們是同事,是工作關系。沒有交集的話,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明知沒有結果,那我一輩子也不會讓他知道。”甚至永遠不會對自己承認,就讓那些悸動随着時間風化消逝。
好典型的回避型人格發言。封雪說的是姜律師,又不是。她和姜律師理論上發展的概率未必為零,但和某人大約是的。
購物完畢,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車上。他依舊很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扶住頭頂的車框。封雪腦子裡不受控地冒出那晚的春夢。
暗罵自己不争氣,她低頭系上安全帶。
趙逸池餘光裡的封雪,側臉白的發光,在夕陽的映照下像是打上了一層柔光濾鏡,低眉的樣子娴靜柔軟。
誰知道是個犟骨頭。
那時她在西湖邊信誓旦旦地說夢想是成為自己,語氣冷硬挑釁,但實在暧昧,他一直以為她是有點喜歡自己的。
她向來嘴硬,又擅長自欺欺人。
雖然她喜歡的大概是她的幻想,一個完美的奮鬥目标,一個可與之匹敵的男人。
原來她對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方式是深埋心底。而不是像對他這樣,可以玩笑般作戲。
他移開目光,“明白了,所以你不怕别人誤會我們的關系,假裝是我的女友,是因為你心無旁骛。不過……”
“為什麼呢?”他神态自若轉着方向盤,目視前方,手卻不自覺地用力握緊,手背上的青筋虬結延長到手臂。
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封雪并不會笑他自視過高,他這樣的人,哪個女生不會喜歡?隻是……她心裡歎了一口氣,面上卻一點不露,反而笑眼盈盈,定定看着他輕聲說:
“因為,我壓根不敢肖想你啊。”
她偏頭想了想,又補充道:“You’re just way too good for me.”
太陽的光斑打在兩人臉上,忽閃忽滅,随車窗外的景色流動,像鍍上了一層金箔。一時間靜了下來,一種難耐的沉默籠罩着整個車廂。
也許他笑了一聲,也許沒有。封雪慢慢平息心跳,扭頭朝着窗外。
終于難得誠實了一回。
如果說姜律師像是她在原本的生活框架中微微踮起腳就能碰到的人,那麼趙逸池呢?
他是她在死後進入系統,才重新遇到的人。原本他們的交集應該就止步于高中,如果不是出現了超自然的力量,他們根本不會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哪怕面臨同樣的命運,要解同樣的難題,她也不認為他們的關系還能更進一步。也許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就是夢中的那個吻了。
此後,他們都要各自完成自己的系統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