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嘶吼着,脖子青筋都暴起了:“你說我們能拿冠軍,但我們輸的是季後賽第一場,連半決賽都不是!你說!我們靠什麼進決賽拿冠軍,靠什麼赢?!”
“隊長,我的冠軍隊長,你自己什麼情況你最清楚了吧,這個賽季我們打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艱難,你就算再牛逼,你也不能每次都一個人拖着四個人拿下冠軍!”
“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你有多少信心告訴我,你能帶我們捧起獎杯?你的手還能捧起那麼重的獎杯嗎!”
“況且就算拿下冠軍又怎麼樣,輔助位受到的關注最小,說是冠軍隊員,到時候還不是罵我隻會躺赢!我從出道開始就被你的粉絲罵到現在,無論輸赢,所有人的目光都隻看向你,我又有什麼?!”
程羽指着虞枝,激動道:“所以隊長,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冠軍放棄這唾手可得的三千萬?況且我本來就不是打輔助的,你别忘了,我從進入BW青訓隊那一天起,打的就是中單!我一直都是那些青訓隊員裡的第一名!可我升上一隊後卻隻能給你打輔助,不然我就隻能給你當一個上不了場的替補,就像安朔那樣,坐冷闆凳坐到死,等你退役了都不一定能上一次場!”
“但偏偏你是虞神,手都快廢了也不退役,你還是那麼強,比任何一個正在巅峰期的中單選手都強!不管愛你的恨你的,你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又怎麼會懂我們這些透明人的感受!你占着這個位置這麼久還不走,有你在,我,安朔,盛開,DPL的那些中單,不管老人新人,就永遠也出不了頭!”
程羽或許不完全是為了那三千萬,他在出賣自己的夢想時,想的也許還有把虞枝拉下神壇。隻有這樣,他們這些秃鹫似的觊觎者,才有機會在猛獸倒地後,撲上去瓜分那塊肥美的肉。
“你每次在舞台上的時候沒聽到嗎?那些人叫的都是你的名字!是虞神!不是程羽!沒有人想做陪襯!”
“你就當我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再也不要隻做一個背鍋的輔助,我也想打C!”
虞枝想過很多可能,但他從來沒想過程羽給出的會是這樣一個答案,他也不知道他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怨恨。
他那麼激動,一次性說完了積壓在心底所有的話,那樣磅礴的情緒像座高大到不見天日的大山,沉重地壓在虞枝肩膀上,令他痛苦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你沒跟我說過……”
虞枝呼吸困難,“你如果想,我可以把中路的位置讓出來,我去打輔助。”
“你可以什麼?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可以為了我這種爛人放棄Crown這個名字在中路位的榮譽。”程羽的聲音裡帶着恐懼,那明明是他這麼久以來做夢都想要的,卻在聽到虞枝親自說出口後,整個人都害怕地發起抖來。
“我不知道經理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不轉輔助就隻能打替補。”
“我隻是把你從青訓帶回來,跟他們說,你可以打好首發——”
“夠了!”
程羽不敢再繼續聽下去。
他抹了把臉,嘗到一點眼淚的濕鹹:“我怎麼不知道隊長你還是個聖父?你平時多高貴啊,高貴得像隻孔雀,飛在枝頭趾高氣昂,我連擡起頭看着你眼睛都不敢。”
對程羽來說,虞枝漂亮的眼睛是面鏡子,他一看過去,就隻能在鏡子裡看見一個時刻在腐爛的垃圾。
他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
程羽顫抖着:“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了,違規菠菜的事情敗露,我再也做不了職業選手,這是我活該的。”
“我不甘心。但你教過我們,做錯事就要承擔責任。”
他沉默了一會兒,情緒在無聲地掙紮,最後深吸口氣,彎下腰,向虞枝深深地鞠躬:“你沒做錯什麼,能待在巅峰這麼多年,是你自己有實力,是我自己能力不濟,是我自己把路走歪了,鑽進死胡同裡找不到出路也想不通,才把問題都怪在你身上。”
但虞枝說錯一句話。
“我最對不起的不是自己,……是你。因為我而錯失的冠軍,我拿什麼也彌補不了。”
程羽的背埋下去,很久都沒有起來,渾身都大幅度地顫抖着。
他說,“對不起,虞哥。”
對不起,對不起。
過去很久,程羽才起身,但始終保持着比虞枝低一頭的、瑟縮的身形。
他抽出行李箱的拖拉杆,握緊,反複地喊着虞枝的名字,向被自己辜負的人道歉。
虞枝沒有再回應,哪怕是程羽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兩人間的氣氛也依舊沉默着。
程羽走了,像第一次跟着虞枝來BW時一樣離開了BW,再也不會有機會回來。
他在門口停下,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虞枝,愛恨摻雜着,幾句話說不明白。
虞枝靜靜地站了許久,直到小胖教練在樓上喊他名字,才回神,擡頭嗯了一聲。
他扶着樓梯的把手,擡起頭,目光很專注。
沿梯的牆壁上挂着很多相框,裡面都是虞枝和曆代BW隊員奪冠時刻的合照,金色雨飄在每個人頭頂,落在他們共同捧起的金色獎杯裡,就像那時少年們的前程一樣閃閃發亮。
拐角處是面展示櫃,擺放着虞枝轉會到BW以來拿過的所有獎杯,被小心擺放着,阿姨每天要早中晚擦三遍,是基地最寶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