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蟬在嘶鳴,熱浪翻滾。
浪嶼大學的老舊教學樓裡,有一間教室門窗緊閉,厚厚的窗簾隔開光線,把教室圍成一片陽光的禁地。機體發黃的空調呼哧呼哧喘息,這才沒讓教室變成蒸籠。
教室中,幾個年輕人握緊了拳頭圍坐在一起,幽幽燭火照亮了他們鼻尖額頭的細小汗珠。
“可以開始了嗎?”被發色拉低顔值的黃毛男搓着手。
戴着眼鏡的青年深吸一口氣又吐出,點點頭:“開始吧。”
在一衆人如有實質的視線中,眼鏡青年翻開了那本A5紙裝訂成的小冊子最後一頁。
他逐字讀着艱澀難懂的内容,拗口的讀音連成句子,地上有紋路一寸寸亮起,灰藍色的線條勾勒出神秘的魔法陣。
最後一個字落下,光芒大盛,世界有一瞬模糊。
大腦如遭重擊,耳内嗡鳴。
眼鏡青年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脫離肉/體。他看見自己往後仰倒,黃毛等人手忙腳亂接住他。
緊接着,21克的重量被投入混沌的色彩漩渦中。
撕裂,混合,旋轉,扭曲。
……
他無法感知時間。
不知道是過了一秒還是一年,他被抛了出來。
克服暈眩感,努力“睜開眼睛”,卻發現視野被濃霧填滿。
寒冷。
無處不在的刺骨的冷包圍了他,讓他連靈魂都被凍得麻木。
成功靈魂出竅、似乎真成了法師的興奮冷卻,心沉甸甸的,恐懼漸漸爬上脊背。
心中的慌亂到到達頂峰時,毫無變化的濃霧終于從遠至近一點點散開。
暗沉的天壓低,一望無際的灰色海面在翻滾。潮聲裡夾雜着不知什麼碰撞在一起的咔嗒聲響。
青年自己也站在這灰色海洋的小小一塊上,他彎腰去看,努力辨認其上密密麻麻的黑斑塊,于是斑塊逐漸清晰——
那是數以萬計的頭顱,在随着海潮起伏演奏樂曲。
人類的、鳥類的、獸類的,蜥蜴形狀的、認知之外恐怖怪物的……不論是怎樣的頭顱,都诠釋着痛苦和絕望。
他們甚至還活着,腐爛露齒的嘴唇張合,無聲地嘶鳴求救。又怨恨着還沒落入海中的生物,為什麼身體依舊完整。
灰色的浪打來,眼鏡青年感覺靈魂被凍成了冰。
*
“你無法控制地睜大眼睛,眼珠突出像瀕死的魚,你感受到那些怨毒的目光似火,灼燒你的靈魂。”
“靈魂出竅,看見了超出常人認知的人頭海洋,sancheck,成功減1d6,失敗減1d20。”
懶散的少年音在豎起的木架後響起,帶着點讓人心裡酥麻的沙啞。
“不要搞小動作,KP is watching you。”
木質的帷幕後升起半個腦袋,一頭染成誇張藍色的頭發亂糟糟的紮成半丸子頭,上挑的貓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視線鎖定在其他人身上。
除KP外,桌邊還坐着三個人。
黑發蓬松微卷、長相精緻昳麗的少年微微一笑,坐正了身體,琥珀色的剔透眼珠裡寫着乖巧。
畫着狐系妝容的美人不太自在地用手指繞着長發,塗得豔紅的唇微微嘟起,眼睫毛每一次眨動,都流轉着魅惑,與心虛。
最後一位是留着妹妹頭年齡不大的少女,她在本次桌遊模組裡扮演的角色正是眼鏡男,黑眼圈主持人最開始兩句話都是對她說的。
至于最後一句警告?
她覺得與她無關,不關心。
尤霧茗推了下黑框眼鏡,淡定地抓起兩顆十面骰,往面前刻着扭曲星星圖案的骰子塔裡一丢。
哒哒哒哒。
骰子轉動的聲音十分清脆——清脆地投出了一個失敗。
尤霧茗吸氣呼氣,心态良好,并沒被影響到,繼續投點。
玩運氣的遊戲就是這樣,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要下結論,萬一足夠幸運呢?
「1d20=20」
尤霧茗:。
智力檢定一定不要過,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不過就不會瘋。
「智力檢定,41/65,成功。」
尤霧茗:……
她越發面無表情,按在桌子上的雙手指節泛白。
對面卷發男若琉笑嘻嘻:“茶哥,生氣了嗎?”
“就算氣的想要掀桌子也沒用哦,投點結果已經牢牢刻在我腦海裡了。”若琉白皙如玉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敲太陽穴,桃花眼裡全是挑釁,“沒記錯的話,你的角色理智值是50,一天損失理智超過五分之一,啧啧,不定性瘋狂歡迎你~”
尤霧茗:…………
尤霧茗沖他豎中指。
若琉:“略略略略略。”
一時間,桌子上似乎閃起刀光劍影。
長卷發美人笑盈盈看戲,眼波流轉,但一張口就是和外貌反差極大的男人聲音:“去練舞室打呗,秀秀身材,人家愛看。”
說着,純粹欣賞的眼神定格在尤霧茗的腰,若琉的腿上。
尤霧茗直接無差别攻擊,和她的角色一起發瘋,給尼可勒斯同樣來了個國際友好手勢。
若琉也怼道:“有你什麼事。”
尼可勒斯頓時柳眉倒豎,雙手叉腰,加入幼兒園罵戰。
現場情況一片混亂,躲在木質帷幕後的聞蘇夏聽着腦瓜子嗡嗡的,深深歎氣。
造孽,他怎麼會同意讓這群人跑他的模組。
新人,他需要乖巧的新人!
桌遊玩家忙着吵架,無人關心注定瘋狂的角色卡,唯有作為KP的聞蘇夏勤勤懇懇縫縫補補,隻為給可憐角色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