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呢?”
裴恪反問沈為璋,接着便聽見他笑了笑,把饅頭拱了出來,撲進裴恪懷中。
“呂嚴是當年那事唯一的知情人,你是在為那個人鏟除後患吧?”
“我二人曾經立下血誓。”裴恪撣去饅頭身上的灰,望着無星無月的夜空出神,“不過這是最後一回了。”
“他投了你的仇敵,日後免不了刀刃相見,望你不會後悔今日所為。”
那一年科考,狀元裴恪與榜眼燕求為莫逆之交,二人在官場上大顯身手共進退,也成為一時佳話。
燕父曾為宜王部下,卻莫名慘死,燕家落為寒門。
燕求為報家仇,選擇了與宜王敵對的明王,可這明王也不是個好東西,暗地裡與永雲侯勾結,将裴恪生母送了過去折磨至死。
後來二人難求一心,便分道揚镳。
“你還是想想自己日後該如何吧。”
提及舊事,裴恪不欲再久留,把饅頭塞了回去,轉身離去。
尤七遠遠地望見他來,跑到跟前去。
“郎君。”
“事情辦得如何?”
“辦好了,保管盧蔺容躺上十天。”
尤七說着,才發現指縫間沾了血,忙三兩下擦到衣服上,推着裴恪。
“辦得不錯,明日還是燒餅?”
尤七無父無母,起先幹着走镖的營生,後遭毒手,身受重傷,被裴恪救了回去,至今服侍左右。
若說他這輩子有什麼放不下的,那便是燒餅了。
裴恪不知為何,也沒問過,隻是每回任務之後便親自買上幾個燒餅。
可這回,尤七猶豫了。
他單腿跪下抱拳,明亮的眼眸在黑夜中異常醒目,說道:“郎君,屬下想要别的賞。”
“說。”
裴恪瞧見他掏出了什麼,定睛一看,是那祛疤膏,轉眼便至身前。
“求郎君試試這藥膏吧。”
他知裴恪留着那些傷疤是存警醒之意,可那畢竟是身中苦痛,他不願看着郎君陷入其中難自拔。
那本也是個氣宇軒昂的少年郎!
“前些日子屬下受了傷,鬥膽試了一下,确有奇效。”尤七感覺寒氣侵身,仍梗着脖子任霜打,“無論如何,那盧瑤貞有一句話是沒錯的,皮肉長在自己身上,仍需珍愛。”
可裴恪當即沉下了臉,轉身離去。
“若真有效,你用着便是。”
“郎君!”
“此事不準再提。”
尤七追了上去,卻隻得一句斥責,隻好将藥膏再藏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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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洛橋又去華淳巷轉了一圈才回府中,剛至院門口,便見小丫鬟碧榆守着。
她附了過來,說道:“二娘子,世子來了。”
江洛橋沉下眸子,附到碧榆耳邊吩咐了幾句,見小丫頭跑遠了才踏入房中。
盧蔺容雖是喝着茶,眼神卻不離門口,顯然是有意等着她的。
他臉色有些許發白,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之勢,端坐時目光凝聚在她身上,使得汗毛直豎。
她暗暗呼了口氣,笑着走進去:“阿兄,你怎麼來了?”
他放下茶杯:“你去哪兒了?”
“我……我去看看新料子,可惜沒有喜歡的。”
江洛橋狀似鎮定坐下來,給自己倒了茶,卻聽聞他說:“定瑜,你何時學會騙我了?”
“我是不是同你說過,我不喜你與他一處?”
片刻,她的手捏緊了杯沿,皺了眉,迎上他的目光。
“你監視我?”
盧蔺容卻毫無悔改之意,盯死了她,直言:“我是你兄長,護你周全是應當的。”
“你以為裴恪是什麼好人嗎?當日我奉命看守趙穆,若不是他故意将你與他相會的消息透給我,也不至于讓那趙穆逃了,你倒好,上趕着被他當做殺驢刀。”
當日之事她的确有所懷疑,那時趙穆已死,想來盧蔺容早知她撒謊。
若按他所言,裴恪利用她引開盧蔺容以緻趙穆被救出,可他又如何笃定她會為幫常煙雨對付呂嚴呢,把寶押在她身上未免太過潦草。
又或許,隻是她誤打誤撞幫了裴恪一把。
不過,這些都隻是猜測,做不得真。
此事若真要究底,也隻有裴恪親口承認才是。
暫且放下這心思,江洛橋起了身,再直面盧蔺容。
“他是否将我作殺驢刀我不知,我隻知那呂嚴父子欺壓百姓、毆打妻兒,便容不得這二人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