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逐步靠近衣櫃,手已經搭了上去,江洛橋不由得屏息閉眼。
可下一刻傳來花瓶碎裂的聲音,櫃門被打開,裴恪閃現在面前,而裴淵倒地。
“他……”
江洛橋眼神在兩人之間回轉,裴淵的面容已展平,雙眉平齊,再無方才的憎怒。
裴恪将她拉了出來,又把她推出門去。
“你先走。”
可她走了三步折返,拉起他的衣袖,她這樣一走了之,裴淵醒來恐怕不會放過他。
“我走了你怎麼辦?”
“他不知櫃中人是誰,不會對我怎麼樣的。”裴恪說道。
“可是……”
見江洛橋心焦難耐,他一用力拉着她彎下腰來,單手拍拍她的臉頰,強行讓她鎮定下來。
“你不走,于我有害無益。”
此法奏效,她是拎得清的,知道留下來隻會徒增煩惱,便聽了他的話。
可才走出一步,她又回了頭囑咐他:“若有事,定要告知于我。”
婀娜身影跑得很快,漸漸在裴恪眼中縮小,尤七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循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
裴恪收了心思,轉動輪椅險些讓尤七癱倒在裴淵身。
“看什麼?”
他的目光銳利射過去,尤七立馬低了頭,雙手置于身前握得緊緊的,心裡暗罵郎君小氣。
“确認了?”裴恪瞥了裴淵一眼并未作理會。
尤七應是,說道:“那畫确實送進了安國公府。”
裴恪吩咐他下去,卻見他硬是不懂,欲言又止,皺了眉看向身旁一身黑衣:“還有何事?”
“郎君,盧二娘子是真的決心舍命救您,您先前利用她,已然惹了怒,如今當真還要再哄騙她嗎?”
實在不是尤七多管閑事,郎君分明已然用情,今日诓騙日後追悔莫及,屆時心神惱怒,受苦的還是他。
可今日郎君似是吃了爆竹一般,句句話都要炸他一嘴。
隻見裴恪斜望向他,眸眼無情:“你心疼她,不如認她做你的主子。”
背主之事,他豈敢做,不要命了?
尤七一驚,閉了嘴,麻溜地退下。
軒窗仍開着,夜裡下起了雪,綿雪覆蓋的京城顯得格外甯靜祥和,把柔軟的月光襯得凄凄。
渺渺月光掃過江洛橋鼻尖餘下散亮,她趴在窗邊吸着寒氣,伸出掌心想盛着細碎銀輝。
她喃喃道:“朝荑,你在那邊,會有人救你嗎?”
她趴在窗邊睡了幾個時辰,天蒙蒙亮時又起了身,脖子發硬好一會兒才掰過來,又吸了吸鼻子,才發覺有些着涼了。
今日是祐文帝壽宴,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宮中,已是天光大亮。
壽宴上江洛橋見到了三位皇子,大皇子沈為邕為新立太子,正列禦下首位,二皇子沈為鈞、三皇子沈為澤次之,當然還有小皇子沈為煜。
宴起,沈為邕奉上一釉裡紅瓷杯引得衆人驚歎,這釉裡紅瓷燒制難度極大,極難出品,此瓷杯紅彩均勻豔麗,實乃珍品。
“父皇,兒臣祝您健康無憂,福壽雙全。”
祐文帝笑眯眯地點頭,江洛橋暗暗觀察着,一眼便知這禮未送到祐文帝心巴上。
随後又見二皇子沈為鈞緊随其後,命二人将一幅圖呈在祐文帝眼前。
“兒臣奉上前朝劉虔親筆《萬裡山河圖》,祝父皇萬事如意,福壽綿綿。”
劉虔為前朝名畫家,多少畫作可遇而不可求,前人已逝,那些珍品更是價值連城。
祐文帝端詳了好一會兒,似乎起了興趣,命一旁的申公公挂在禦書房。
他慈祥地點了點頭:“費了不少功夫吧,你有心了。”
沈為鈞退下,此時沈為澤上前,先是作揖賀壽:“兒臣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緊接着,他命人呈上一書著。
此書皮為钴藍,翻頁之時有淡淡合歡花香傳出,江洛橋單是一聞,便緊了手。
《張壽經》為名醫張壽所著醫家經典,代代相傳至前朝聖手韓溯手中,而那韓溯便是江洛橋祖父的師父。
韓溯逝後,祖父一直将此書連同另一本姊妹篇《張壽論病》置于囊中,因時常使用合歡花安神,因此,身上總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合歡花香,連同這書也浸了香。
她緊盯着那孤本,聽聞沈為澤說道:“兒臣幾日前到邺州,偶然發現這《張壽經》孤本,便做主重金購下,向父皇奉上。”
祐文帝幼時便對醫學之術極為興趣,隻因身在皇家做了帝王才無緣醫家,不過有一嗜好,喜收集各家醫學典籍。
果不其然,一見到《張壽經》他便坐直了身子,命申公公傳到手中。
“這《張壽經》朕見過一次,不錯,确是眼前物。”
他樂得哈哈大笑,可見是極為滿意了。
見此狀,三皇子得意地挑釁了太子一眼,江洛橋見二人暗流湧動,按下心神。
傳聞祐文帝三個皇子中數大皇子和三皇子最為出挑,二人争奪太子之位,直至今年秋,才落入大皇子手中。
如今祖父失蹤已牽扯宮中權貴,隻怕前路難上加難。
江洛橋暗暗歎了口氣,擡眼望去,隻見一翩翩女娘上前來,原來是榮成縣主。
皇家這一代隻得明王家榮成縣主一女,頗得聖寵,一見這乖乖女,祐文帝便心花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