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
江洛橋不敢相信,究竟是什麼緣由,才能讓一個母親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賢妃娘娘入宮二十年,複誕下死胎,恰與皇後娘娘一同産子,便換了去,可一來二去皇後娘娘起疑,昨日不知召去說了什麼,賢妃回宮後便給小皇子下了藥,皇後得知此事,當即便命錦雲姑姑殺了人。”
楚鸢兒斂下神色,心中隻餘疲憊之感。她未及笄便伴賢妃左右,見過宮中無數腌臜事,那些藏于面皮之下的險惡,她已然看得透透的了。
“錦雲是皇後的人?”江洛橋喃喃自語,猛地打了一噴嚏,忙給自己蓋滿了被褥。
賢妃兩次誕下死胎,婁氏所懷的也是死胎,不知這其中是否有些關聯。如今看來,皇後也牽扯其中,那與祖父又有何幹系呢?
這一樁樁一件件,江洛橋似是作繭自縛一般将自己悶得喘不過氣來。
她唯一确定的是,這定是個天大的陰謀。
而後她望向楚鸢兒:“鸢兒,身在宮中,這些事還是少知道為好。”
可楚鸢兒苦笑:“京中小娘子萬千,賢妃為何獨獨要我伴其左右?”
江洛橋定是不知的,是以楚鸢兒并未等她作答,歎了口氣又開口:“早年賢妃娘娘得了一方子,偏偏以我的血入藥有奇效,于是這些年我便伴在娘娘身側供血,我家也因此得娘娘庇護。”
江洛橋小指蓦地一縮,眼神無意識地落在地面上,嘴唇不自覺地抿成了一條線。
随後又聽見她說:“可我時常憂心自己一日失去價值讓家中再無倚靠,自然铤而走險想要握住一些把柄。”
末了,她對上江洛橋視線:“但是這些事,我從未往外說。”
“那日後,便誰也不要說。”
江洛橋伸過手去牽楚鸢兒的手指,拉着她到面前來,問道:“你可知那方子是何功效?”
楚鸢兒搖頭:“隻知娘娘便是靠那方子多年得聖寵,近年來卻是不奏效了。”
江洛橋用左手強撐着支起身來,把楚鸢兒眼角的發絲撩到耳後,幹燥的寒氣混入鼻息間,眼裡酸澀得發紅。
“你姐姐是為救我而死的,我雖不如賢妃娘娘能幹,但我也會盡力護住楚家,将你當做妹妹一般看待。”
楚鸢兒低着頭,半晌後擡起眸子已然盈滿淚花,滴落在江洛橋手背上。
她呆呆地問:“姐姐她……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光是想到那一夜的所見所聞,江洛橋便幾乎要窒息,更無可能說得出口莺兒她到底經曆些什麼。
她緊緊地握住鸢兒的手,全身都僵硬起來,并未直接回答,隻說:“我定不會讓你姐姐枉死,複仇之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你不可沖動行事。”
若要為楚莺兒報仇,必須有一擊即中的把握。
狠厲之色在她眼中轉瞬即逝,茶香從縫中鑽進來,這才舒緩了神色。
此時門被推開,還未待她看清來人,便已落入懷抱之中,整個人的支點被剝離,全然撲在男性的氣息之中。
楚鸢兒瞪着雙眼看着眼前人,江洛橋滿臉漲紅,低下頭不敢對上視線,左拳往裴恪身上拍了好幾下。
“裴恪!你放開我……”
此時裴恪眼中獨她一人,哪裡還顧得上他人的眼光,隻想着她定是吓壞了,于是非但未松開反而環得更緊了,大手輕輕在她的後頸拍着,直順至後腰。
“是我不好,這幾日我不在京中,竟不知你遭了這樣的事。”
江洛橋的唇角貼在他耳側,雙手用力也毫無掙脫的可能,隻好作罷。
“此時與你無關,何須道歉?”
“自然與我有關。”他終于舍得将她松開了些,望進她眼中時目露柔膩,“我是你未來的夫婿,是要護你一生周全之人。”
微不可察地,江洛橋最後一絲強撐的氣力也白費了功夫,終于癱倒在他肩上,耷拉着臉歎了口氣。
他近來似乎總是提起此事,像是在宣告什麼,又像是欲證明什麼。
楚鸢兒意識到自己不合适再待下去,撓了撓耳後的頭發,往後退了一步,然後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盧姐姐……姐夫,那我先出去了。”
“鸢兒!”江洛橋料想她誤會了,卻隻見了背影,隻好氣得往裴恪腰間捶了一拳,“你日後莫要……”
話未說完,裴恪還沉浸在其中,又把她摁進頸窩間,全然沒有因旁人而覺得打擾,隻一下一下地拍着江洛橋的背,不知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
“方才聽尤七說你因謀殺之罪被拘在宮中,我便趕了回來,好在你沒事。”
可此話觸及了江洛橋的怨氣,忍着痛也要掙紮開,白了他一眼複趴了回去。
“裴郎君好生厲害,這眼線都安插到宮中去了。”
她料想到,裴恪是要幹大事的,他有能力有野心,絕不會甘心任人宰割,所有踐踏過他的人,最終都會成為他鞋下的污泥。
他慣是會演的,以至于她這麼久才看清。
不過,裴恪已不似從前那般對她百般防備,隻笑着看她一眼。
“你若想告發,随你。”
江洛橋嘟囔着:“我可沒有心思多管閑事。”
“挨闆子了?”他忽然問。
“與你無關,你走吧。”
她收回目光,伸出手推離他,奈何他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壓在床上,寂落的神色落在她眼中。
“我錯了。”
他喉嚨發幹,說得很慢,嗓音沙啞卻咬字清晰。
他握住了手便不肯放,蹲在床邊低着頭望她睫毛翕動:“是我糊塗了,你不原諒我,我便日日到你跟前認錯。”
兩人靠得太近,清淺的氣息噴薄在江洛橋面頰上,耳根子爬了紅,不自覺就把他推開,目光胡亂地四處亂瞄,唯獨避開了他。
“你要如何,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