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在他眼前落下兩行淚:“裴恪,我忘不了她!”
初次在河邊時,裴恪便覺着不對勁,江洛橋抱住他讓他莫要做傻事,總覺得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後來大火之後,她紅着眼問他是不是想死,又望孤月思故人。
種種情景齊聚,裴恪便明白了,他能得江洛橋的獨待,是乘了另一個人的意。
可此時裴恪哪還顧得上吃醋,酸澀感遍布他全身,他就這般定定地看着她,忘不了便忘不了吧,跟已逝之人計較什麼,總歸日後陪在身旁的人是他。
這般想着,裴恪自個兒心裡也好受多了,拍着她的發頂哄她:“那便不要忘了,這般難受,那便不要忘了。”
“是我害死了她……”江洛橋悶着,言語中帶着哭腔,“她先前提起過,可我那時太忙,竟不知那些欺她辱她之人這般過分,鬧得她要跳河自盡……”
這是她第一次向除了祖父之外的人提起朝荑,這是她心中永遠的苦痛,連同楚莺兒一起,夜夜糾纏她的夢榻。
朝荑給她留了信兒,讓她莫要挂念,可身旁人忽地抽離一人又豈能習慣,她無意殺人,卻覺得自己是個儈子手。
裴恪依舊一言不發,隻盼着能借此機會讓她發洩心底壓抑的悲痛,隻聽聞她又斷斷續續提起:“她分明許配了一好人家,那郎君雖非大富大貴,卻是個敬她愛她的,往後的日子隻好無壞,可我想不通,她怎能如此狠心……”
說着,她更加忍不住哭泣,淚水打濕了衣裙還不夠,橋上還盛了一小攤水漬。
裴恪卻是猛然怔愣,忽地有些迷糊。
許了好人家?敬她愛她的郎君?
江洛橋心底之人竟是個女子?那他這些日子豈非與一假想敵争風吃醋?他都不免在心中笑話自己了。
江洛橋不知他心中所想,擡頭看見彎了嘴角笑,頓生不滿,即刻冷下臉來,往他腿上拍了一巴掌。
“很好笑嗎?”
裴恪無意惹怒了小娘子,當即便好聲好氣道歉:“我是笑自己會錯了意,竟以為你心中所念許久之人是個傾心的郎君。”
“我……”她梗着脖子,意識到了什麼,片刻後低下頭去,喃喃道,“郎君又如何?娘子又如何?”
“不如何。”
他伸手下去墊着她的下巴,還能感受到淚濕,看不見她的眼眸,隻好在她頭頂承諾:“你們二人乃閨中密友,她作出這以死逃離樊籠之策,除了家人想必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往後她不在身旁,便由我來照顧你,你可願意?”
這是他第一回對小娘子動心,并不懂得如何表明心迹,此話于他而言是試探,于江洛橋而言卻是模棱兩可的撩撥,隻怕應了便要被負。
她自然不喜這樣的對白,可他此刻表情太過認真,又叫她難以拒絕。
好在此刻“嘭”地一聲煙花綻放,街上盡數歡呼共迎新年,江洛橋趁機站直了身子,趴在欄邊笑歡顔。
裴恪隻覺手心忽而空落落的,心知她這是拒了,可看到她歡暢的容顔也不禁随之笑彎眉,急什麼,他們來日方長。
後來二人未在提及此事,同為朝荑放燈祈福,願她下輩子所遇皆良人。
再待了半個時辰後,江洛橋便回了府,是碧榆小跑向她報了信,說是盧蔺容來了。
自上次在宮中他疑心她非盧瑤貞後兩人便再未見過,不知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進了院中,盧蔺容背對着她,若隻看寬闊的肩背,倒真算得上謙謙君子,可那朗朗面皮之下藏着怎樣的心思誰也不得而知。
“阿兄。”江洛橋走過去,深呼吸一口氣,恭敬地行了個禮。
“你不會我當真信了母親的話吧?”盧蔺容将手中的帕子藏起來,轉了身嗤笑,“定瑜是跟在我身後長大的,她是什麼樣,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懷疑一旦産生便是一發不可收拾,隻要他稍加查探便不難知曉江洛橋的身份,更毋論她的緣由、目的。
“你從洛州來到京城,是為了尋你祖父吧?”
盧蔺容開門見山,江洛橋隻盯着他,手心卻發了汗,眼前的男人不是個好糊弄的。
随後,她淡笑,拒不承認:“兄長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沒空與你繞彎子。”他攏了攏衣裳,雙眉挑起,步步向前将她逼退,“你以為婁氏幫你是她心善?”
他冷哼,轉身不知想起了什麼,身子僵直,周遭明顯落了霜,不容靠近。
“此人自私自利,非利己之事不做,不也不過是其中一顆棋子罷了。”
江洛橋隻看得到他冷峻的輪廓,雙手捏緊眼中迸射光芒,上下打量着他,開口諷刺他:“你也是嗎?歐陽郎君?”
豈料這便是盧蔺容不可觸碰的逆鱗,“郎君”二字落下,他便如鬼魅般閃身到江洛橋面前,大手包裹住她整個脖子,使她的腳懸在空中。
“你管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