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橋的腿往前蹬去,指甲摳進盧蔺容的肉裡,痛感終于使他回了神,漸漸将人放落在地。
趁着她半癱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呼吸,盧蔺容扭了扭手腕,斜眼看她:“我今日來是要問你,定瑜如今身在何處?”
“我不知。”
她低着頭,面色發青,沙啞的嗓音叫盧蔺容起了一股無名怒火,低頭看她時如峰頂望平地。
“我可沒有那麼多耐心!”
江洛橋無懼與其對視,支起了身子拍拍灰塵,仍是倔強着:“起初我并無替代她意,隻不過因她失蹤,家仆認錯了我,這才機緣巧合之下住了進來,你若問我她身在何處,我永遠都是這般回答——我不知。”
随後,她決意攤開了說:“歐陽郎君,你要報你歐陽家的大仇讓安國公府不得好過,可如今定瑜不知所蹤,你為何還是不願放過她?”
當初江洛橋為查此事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大抵就是安國公因黨争殺了歐陽大人,卻又假意收養其子洗脫罪嫌,此事盧蔺容一清二楚,蟄伏多年便是為了一擊而中,可不知是不是盧瑤貞的原因,這計劃一再擱置,直至現在。
“怎麼,你當真愛上她了?”她步步緊逼,狠厲的眼神幾乎要将他戳個窟窿,“即便如此,你能為了她放下家仇嗎?抑或者,你打算瞞她一輩子?”
盧蔺容被看得有些心虛,下意識退了一步,随後反應過來,又沉聲道:“你是以何身份來質問我?”
“你不是知道了嗎?我是她的孿生姐姐。”
即便這個男人方才是真的想殺了她,可眼下祖父失蹤,她孑然一身,已沒什麼好怕的了。
許是感受到了她不怕死的心思,背負家仇的盧蔺容已不願與江洛橋直面,轉身頂着夜風便離去。
可走到門口,他又回過頭來,對着她的後背言語:“婁氏近日已有動作,你若是個聰明的,便莫要白白等死。”
直至聽到他的腳步聲越發模糊,江洛橋才松懈下來,盧蔺容此舉,是提醒也好是利用也罷,她隻認清一點,的确不能坐以待斃,婁氏無親子卻穩坐安國公夫人多年,其背後勢力絕對是不容小觑的。
可敵暗我明,該如何是好?
她恐怕免不了一災,若真如此,她得謀劃好後路才是,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身旁人。
沐浴後,她輾轉反側,走到窗邊獨望,天陰如黑漆,烏雲壓下城,指示着風雨欲來。
翌日是新年,家中卻冷清,江洛橋在京中沒甚朋友,隻去了雲客軒坐了一會兒便回了。
夜幕落下,華燈瞬起,沈賀逍邀她賞燈。
自雲客軒一别後,江洛橋便再未見過他,更毋論道謝,此約自然也不便再拒了。
可她意興闌珊,并未多說幾句話,沈賀逍看出來,拿了幾種燈逗她開心。
江洛橋盯着他看了片刻,微微一笑。其實眼前郎君當真是極好的,有身份有地位,既深情又專一,也不曾流連煙火之地,有時她真自覺自己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珍視。
可感情就是這般奇怪,對于他,江洛橋從始至終隻有朋友之誼,未有男女之意。
那裴恪呢?
她腦中突然蹦出這一想法,一下竟愣住了,他們之間究竟是各種關系,她竟說不清道不明,先前是她起了恻隐之心,後來裴恪有意利用,如今……他昨日說的話……
“定瑜?”
還未待她想清,沈賀逍的手掌便在眼前晃了晃,強行讓她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與我同遊,你不開心?”
在她面前,他總是帶了些卑微之意,可分明他才是上位者,不知為何,江洛橋覺得有些不适。
他放低身份想親近些,可他的身份是實實在在的,宜王妃的不滿亦是實實在在的,她亦不能無視最愛他的人。
思及此,江洛橋搖搖頭,決意不在新年之日考慮這些破事,敞開了玩。
“賣糖葫蘆喽!新鮮的糖葫蘆!”
人群中,江洛橋被這一叫賣聲吸引了去,不自覺地随着走了兩步,沈賀逍察覺,樂開了顔。
“你想吃糖葫蘆嗎?我去給你買。”
“不必了!我隻是……”
她話未說完,便見沈賀逍飛奔追上那小販,隻好撓撓頭無奈,靠邊等着。
再轉眼時,便有一糖葫蘆伸到眼前,她正訝異沈賀逍如此之快,擡頭一看确實裴恪。
“吃吧。”
他的眼神如昨日般溫柔似水,嘴角噙着笑意,顯然心情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