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了打算,褚鶴洲不好再挽留。
懷忘跟着小輩們掠步而去。
弟子們年幼,尚愛交談。從掌門讨論到師兄師姐,再到花蟲鳥獸。
望着隊首的晏安,佩戴護腕、名劍、乾坤袋中上等藥品、法器……一樣不少。
懷忘暗自嘲笑,晏安這一身裝備,放在整個修仙界都是少見的,掌門口是心非這麼多年一點沒變。
“明明重師叔勝于藍仙友!”一位高個弟子壓低聲音反駁。
“藍仙友更勝一籌!”薛令儀不服他的言論。
“你怎麼向着外人呢?重師叔可是位列前茅,出塵脫俗資質不凡的。”另一個少女也反駁薛令儀的話。
一位富态的少年在中間勸說:“你們不要吵了。”
少年少女即使壓低了聲音,也難逃修真者的耳朵,懷忘隻當聽曲兒,尋個樂呵。
“讓重師叔和藍仙友比鬥一場,孰對孰錯自能分曉!”薛令儀高呼一聲,反應過來後,衆人齊唰唰捂着她的嘴,審視蘭仙友的神色。
蘭仙友目及之處是林間飛禽,并未注意到他們,衆人松了一口氣。
“是重明師叔和清苒師叔!”不知誰喚了一聲,衆小隻盯着遠方徐步走來的二人。
聽了衆弟子的争執,懷忘倒是對這個重明有些好奇。
細看,衆小隻的師叔正是昨天在長絕峪遇見的那對兒才子佳人。
挺鼻薄唇,神清骨秀,衣袍随風冽冽,倒似那神仙中人。這是懷忘對重明的第一印象。
即使懷忘行于隊尾被師侄遮擋大半,重明還是一眼透過人群望向他。
身形、氣質無一不像百年前十惡不做的懷忘。
重明閉眸,下颚緊繃,不再多想。
衆小隻你一嘴,我一嘴将這幾日在秘境中的經曆抖落出來。重明從中聽出一二來。
“多謝藍仙友救助師侄,改日定登門拜訪。”重明行禮道謝,這一句話語氣竟帶了絲顫抖。
“鄙人無門無派,登門拜訪便罷了。出行在外,助各位小友舉手之勞而已。”懷忘回禮,聲色淡淡。
“既如此,藍某便不多叨擾,我們有緣再見。”懷忘本想從衆小隻嘴裡套出話,不曾想竟遇見了其長輩。
眼見懷忘就要離去,重明開口詢問:“藍道友所去何方?”
“沙域”懷忘答道。
“正好,我們此行也是前往沙域,不如與我們同行?也好有個照應。”
重明的話,讓衆人一驚,原來師叔能說這麼長的一段話啊。
懷忘不明所以,本想穿過沙域直接離開陵陽秘境,卻沒想到居然同路。懷忘不好婉拒,默認與其同行。
柳清苒再次回首審視無果,終是忍不住靈識傳話:“師兄,我窺看不出他的境界。此人不可常伴身側。”
重明僅僅嗯了一聲沒了回應。
柳清苒忍了忍不再多說。
衆小隻并未習禦劍,徒步行至沙域需要些時日。
烈陽高升至低落,天色将暗。
一枚青果呈在眼前,薛令儀的手懸在懷忘面前,等待他拿走。
懷忘輕笑出聲:“多謝。”
“這招叫做‘借花獻佛’。”薛令儀得意洋洋,一股古靈古怪勁兒。
“什麼?”懷忘不解。
“青果都是從仇南眠那裡搶來的。”薛令儀抛玩着手中青果。
仇南眠正是白日勸和那個富态的小少年,他盯着薛令儀手中的青果,面露難色。
手中拖到的重物體型并不圓潤,反而硌手,薛令儀驚訝自己的青果變成了石頭。
“這招叫做‘移花接木’。”懷忘攤開手掌,手心躺着兩枚水潤的青果。
懷忘将一枚青果給了薛令儀,另一枚還給仇南眠:“都是同門,不可欺淩。”
薛令儀呶呶嘴悶嗯了一聲:“藍仙友,你可不可以教我這個招數?”
“他日有空定會傳授于你。時候不早了,去歇息吧。”懷忘推脫道。
“師兄。”柳清苒喚了好幾聲,才将看得出神的重明喚回思緒。
“此人無門無派,并非善類。我們還是多加防備的好。”柳清苒還是不放心,再次勸誡。
重明并未回應,而是站直身,悶聲立在一側。
見重明起身立于樹旁守夜,柳清苒盯着懷忘,秀眉皺成一團。
飛禽走獸喚聲漸稀,衆人酣然入夢。
懷忘的半神睜開雙眸,望月辨時,而後從肉身中脫殼。
樹葉沙沙作響,趁着雲霧遮蓋月的光芒,待雲開霧散,半神已沒了蹤影。
林域盡頭,落至樹冠上側,懷忘遙望長絕峪,百感交集。
再看,樹冠隻留有殘影,而懷忘的半神早已立于吊橋木樁前。
月白長袍随風揚起,單影孤傲且落寞。
劍鳴微響,像呼喚,又像質疑,縷縷思念傳至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