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忘将尾部的布抖落開,字迹在褐色布上些許難辨認,堪堪認出兩句話來:‘豐瑞八年,十三娘拜于玄蕭閣。’‘豐瑞十六年,奉命下山後失蹤。’
指間的方塊小布瞬間燃成灰燼,懷忘定在原地出神。他本想在此等待佳時,化身成某個門派弟子潛入玄蕭閣一探究竟。怎料,兩日後晚間偶遇的小輩卻打破了他的計劃。
因住在城外,人煙稀少,即便有走獸對懷忘他們也并沒有多少幹預。
白日時,聽取唢呐聲響,一行人披麻戴孝緩緩前進,那是下葬的隊伍。
于深夜間,懷忘坐在堂中打坐,眉間的愁緒遲遲未散。
周遭的陰氣有些重,以他的靈識探查目前已經有人貓着身接近此處了。
懷忘敲響兩屋房門,将她們三人喚醒齊聚堂屋中。
“你們先躲在暗道中。”這暗道早在最初懷忘便已挖出,以備不時之需。
十三娘抱着孩子鑽進暗窟中,黎拂衣仰頭詢問道:“那你呢?”
“很快回來。”懷忘将用木闆掩蓋住洞口,而後施法封上。
懷忘要去會會這些人,春季的晚間帶了些許涼意,徐風攜帶者地面上的綠葉旋起。
一抹月白在枝丫或半空中閃過殘影,懷忘負手立在枝幹上,新春的嫩芽遮蓋了他半個身形。
貓着腰的一群人旋身對着懷忘,手中的滿弓拉出緊繃感,箭矢一松即刻刺向他。
懷忘足尖輕點,旋身翻至一旁的枝幹上。這群仙家子弟反應倒是不容小觑。
“放下!”一聲呵責令他們紛紛松懈下來,手中的弓箭垂在身側。
從暗中走出一少年的身影,是燕逾明。
“少主。”這些子弟側身為他讓出一條路俯首問候。
倒是半個熟人,懷忘從樹上躍到地面:“幸會。”
燕逾明面帶歉意:“手下無輕重,還望仙友莫要責怪。”
“無事。”懷忘試探着詢問:“閣下來此地可是察覺到異樣了?”
“近期臨近仙界交接會,今年該本門派任職,所以門派弟子大多下山迎客,今夜奉命巡查,恐有異樣罷了。”少年緩緩道來,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從袖中遞給懷忘一張請帖。
懷忘眉頭微蹙,心中起疑,這交接會往年皆由四大門派輪流任職,少有邀請其餘門派。
目前他一個散仙身份,卻為何會受到邀請?懷忘腦海思緒萬千,最終莞笑接下:“是鄙人的榮幸,屆時定如期而至。”
霎時!一股腥風從身後湧來,懷忘身形矯捷閃身躲過撲擊。
那是一個陰屍!他撲倒了一名修者,轉瞬間體質大增,那名修者也命喪于此。
應是今早下葬的那屍體,受到了陰氣的影響,他口中獠牙外伸,涎水滴落在地。
燕逾明拔出腰側的銀劍起勢,銀光于空中劃出道道光影。
其餘修者提劍擺陣,将陰屍圍困在中央。
懷忘立在三尺遠,衣袂飄飄,全然沒有要出手之意。
陰屍發出一聲怒吼,因其吸食修者的陽氣體魄得到增強,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陰屍疾步,如一道閃光直沖向懷忘。
後者緩擡起手,兩指直指陰屍額間:“雷訣——封!”
化為齑粉的陰屍随着徐風漂浮在空中,幾名修者怔在原地,一時無人出聲。
燕逾明抱拳告辭:“我與師兄弟便先行離開了,仙友再會。”
懷忘瞧着這一行人離去,其中兩名男修還架着那個丢了性命的修者臂膀,将屍體帶走。
回到所居之地,左右瞧望并未有異樣,懷忘周遭如波紋般擴散,進入結界後,眼前正是一座赭石色的木屋。
天色從幕黑漸變成魚肚白,念及若去玄蕭閣另外三人将會藏匿多日,懷忘稍加施法,整改了玄采的面相,帶至城中讓他吃頓好的,順便給她們帶回些城中的吃食。
街巷店鋪外的蒸籠雲霧四散,蒸汽攜帶者香味缭繞在鼻底,久久不能散去。
店家的吆喝聲為這清晨增添了煙火氣。
懷忘挑了家酒樓,點了碗粥和一籠包子。因他早已辟谷,口欲沒那麼強盛,偶爾陪着小喜鵲她們吃飯也隻是想融入其中。
玄采手中不肯放下包子,抱着瓷碗抿着粥,懷忘别過頭靜等他吃完。
“藍仙友!”這聲音高昂,帶了絲驚訝和興奮。懷忘還沒回首,餘光便瞥見一人影坐在桌對面。
仇南眠嘴上叭叭不停,說的什麼懷忘也沒聽進去,隻聽到了少年揚言,今早這頓飯,他請客!
見面前的仙人也沒回應,少年興緻顯然低沉下去,看着面前瞪大雙眼的孩童,猛然發現這旁邊居然還有人呢!
“藍仙友。”仇南眠有些欲言又止:“這是你孩子嗎?”
少年被一股無形的力推走,直挺挺從懷忘面前移到隔壁桌,和兩名陌生客人面面相觑,仇南眠尴尬的竄起身就跑了。
再回首,面前坐着的赫然是一名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