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
赫淪站起身,優雅地擡腿從箱子裡跨了出來,轉頭随意打量着房間内的布置,姿态輕松得像是在度假。
反觀一旁的亞爾維斯,看似淡定地站立着,實則已經渾身僵硬、汗流浃背了。
魔王為何被稱作魔王?
因為在這無比強大的黑暗氣息籠罩之下,他光是控制住讓自己不要發抖,就已經耗盡所有力氣了。
毫無疑問,他的生死隻在對方一念之間。
“這裡是煉金研究所二層,一個用來放置複測産品的房間。”亞爾維斯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回答着,同時逼迫大腦瘋狂運轉起來。
他後悔沒有提前把便簽紙貼在身上了,以至于他現在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并且需要努力開啟一個不會讓自己立刻被秒殺的話題:“這個箱子是你做的嗎?表面的魔紋很特别。”
赫淪轉頭直直看了過來。
男人的眼眶裡不帶一絲眼白,漆黑的色澤仿佛要将望過去的人吸進深淵……亞爾維斯根本不敢與其對視,也就更加無法從中判斷對方的情緒。
但他仍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那些魔紋看上去沒有一個是按照正确順序排列的,但卻依然具有效力,我猜跟它特殊的排列方式有關?”
“沒錯,這種排列順序是經過改編的空間類陣紋,隻要按照對應魔法陣的運行方向刻下魔紋,就可以讓它們看似雜亂無章,實則能夠起效。”
赫淪意外解答了他的疑惑,期間目光似乎始終停留在少年臉上,意味不明:“看來你煉金學得不錯,一般人很難憑肉眼看出這些。”
亞爾維斯便由此認定,箱子的确就是赫淪設計的,于是思索半秒後,他決定拍個馬屁:“我這隻是根據結果倒推得來的,還是閣下對空間類陣紋改編的設計更加巧妙。”
“的确,但它不是我改編的。”赫淪立刻就說。
空氣中頓時彌漫着一股微妙的尴尬氣息。
不等亞爾維斯思考出拍馬屁拍到馬腿的補救辦法,門把手就突然‘咔哒’響動了一聲,他瞬間松了口氣——太好了,外面終于有人來催了!
然而門縫剛露出一點,赫淪就揮手發出一道黑霧狀的魔法,‘砰’地一聲将門又撞了回去,那團黑霧繼續附着在門上,任外面的人怎麼使勁都推不開:“先生!你不能在裡面待這麼久!”
正當亞爾維斯準備趁機偷偷将手伸進兜裡,打算利用延遲徽章使用便簽紙跑路時,男人就又把臉轉過來了。
少年隻覺後背一涼,趕緊取出差點摸進兜裡的手,順勢往上擡起,動作自然地推了一下眼鏡。
“這種方法,是我以前的一個老師教的,”赫淪似乎沒有發覺他的小動作,在劇烈的拍門聲背景音下,還在繼續說道:“他跟你長得很像,銀發、藍眸,是個天使後裔,我記得姓氏應該是……”
亞爾維斯微微睜大了眼睛,頓時心如擂鼓。
“弗洛雷茲。”魔王的話音落下。
克洛諾斯?亞爾維斯瞬間想起了家譜上這個黯淡的名字,那個在自己出生那年就去世的二哥。
“可我既不是銀發也不是藍眸……”他的第一反應是否認,并且慶幸自己出門前喝了染發藥劑。
在和平契約的束縛下,黑魔法可是被白魔法壓制、禁止了一千多年,誰都知道惡魔後裔最痛恨的就是天使後裔。
天使和惡魔,本就天性相反,注定敵對,連發色都是極緻對立的黑與白——亞爾維斯可不期望男人會對一個天使後裔手下留情。
“你用的染發藥劑是自己做的吧?”赫淪卻是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亞爾維斯疑惑:“什麼?”
赫淪繼續道:“我猜你是按照《日常藥劑大全》裡的配方制作的,上面隻說‘色素可由任意生物材料提供’,卻沒說最好的材料就是人的頭發——畢竟沒有人的頭發會在夜裡發光。”
夜裡?可現在又不是晚上。
等等,亞爾維斯突然想起,他是拔了莊園花叢裡的熒光蟲翅膀做材料的,也就是說……
他這才意識到房間裡的光線昏暗,便抓起臉頰旁的劉海觀察,發現——它竟然真的在微微發光?!
《日常藥劑大全》你害人不淺!
赫淪似乎被少年驚愕的表情逗笑,竟然勾起了嘴角:“你跟我真的很像,亞爾維斯。”
亞爾維斯這次是真的疑惑了:“啊?”
“聽說你是一個沒被測出白魔法天賦的天使後裔,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想親眼見到你……因為恰好,我也是個沒有黑魔法天賦的惡魔後裔。”
赫淪按住了少年僵硬的肩膀,低頭和他拉近距離,姿态壓迫,同時漆黑雙眼引誘着對方堕入深淵:“看,你和我如此相像,我們才是一類人,不是嗎?”
絲滑、低沉又具有冷冽感的嗓音蠱惑般響起。
“是的。”亞爾維斯聽見自己說。
的确是再相像不過了,他心想,對方顯然也知道該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
赫淪握住他肩膀的手微微使力,亞爾維斯便順從地轉了個身,面向依舊被拍得砰砰作響的房門。
少年就這樣大膽地将後背交給了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