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僵硬的聲帶也被治愈以後，赫淪說話終于不再太過艱難了：“謝謝……”
“我叫亞爾。”亞爾維斯對他微微一笑。
赫淪也輕輕勾起嘴角，道：“謝謝亞爾哥哥。”
亞、爾、哥、哥？
少年的心髒被瞬間擊中了——哪怕面前的男孩是小魔王，而且還光頭，他也感覺對方看起來變得可愛了不少。
要知道，他從來不管洛維克叫‘哥哥’，而米娅也從來不管他們倆叫‘哥哥’，以至于亞爾維斯現在才發現，‘哥哥’竟然是聽起來如此悅耳的一個稱呼！
少年面色紅潤地收起藥劑瓶，站起身揉了揉男孩的圓腦袋，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不客氣。”
赫淪等人摸完頭，才抓住他的手掌又牽了起來，随後擡起臉和他對視。
小家夥，真可愛。
亞爾維斯回握住小孩的手：“走吧，你媽媽還在外面等呢。”
“嗯……”赫淪給自己戴上兜帽，擋住那雙瞬間黯淡下來的紅眼睛。
理查德跟在兩人身後，臉上的神情變得苦惱起來：“要是她非要讓人參加白魔法天賦測試怎麼辦？我可不敢把惡魔後裔帶去理事會。”
“我也不敢。”亞爾維斯說道。
畢竟他冒牌守序人的身份很容易被揭穿，更何況，現在的赫淪正好十歲，那洛維克今年也才十二歲——他未來的守秩人哥哥甚至還沒有從學院裡畢業呢。
走出車廂後，幾人便發現理查德剛才完全是多慮了：“……人呢？”
原先的位置上哪裡還有勞拉的影子？
兩人同時看向赫淪，卻都沒能看穿對方擋在兜帽下的神情，隻聽男孩用不帶情緒的聲音說道：“她不要我了。”
因為自己是廢物，因為自己沒有用處，因為自己浪費了她從前那麼多的關心和疼愛……
可是為什麼，那麼多的關心和疼愛，都沒有一分是隻給了‘赫淪’，而不是所謂的‘惡魔後裔’呢？
亞爾維斯和理查德頓時面面相觑着。
“怎麼辦？”理查德問少年。
“你打算怎麼辦？”少年問赫淪。
赫淪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我想去找她。”
理查德問：“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勞拉。”
“你爸爸呢？”亞爾維斯問。
赫淪抿着唇沉默了一會兒，道：“他不會管我的。”
“為什麼？”還是亞爾維斯。
“他不在乎我，不在乎任何人。”
理查德感歎着補充道：“哎，惡魔後裔都是這樣的，自私自利，隻顧自己……而且他們通常濫情，男性惡魔後裔的孩子大概已經多到數不清了。”
“啊？”亞爾維斯十分疑惑：“那‘惡魔後裔’也多到數不清？”
就像天使後裔的孩子，都一定會是天使後裔那樣。
“你……哎，該不會真是安吉大陸的少爺吧……”理查德小聲嘀咕。
于是換赫淪繼續解釋：“亞爾哥哥，隻有黑頭發才被稱作惡魔後裔，而他們的孩子能繼承到黑發的概率很低，媽媽就曾說過我是百裡挑一的存在。”
亞爾維斯又被這一聲‘哥哥’擊中了。
理查德則是完全把他當做了來體驗生活的貴族少爺，自覺說道：“要不亞爾你自己陪他去找勞拉吧，我還要去那邊幫忙，就不和你們過去了。”
“可是我的證件丢失了，找人可能不太方便，”亞爾維斯随後自然地問道：“去管理局補辦需要什麼證明嗎？”
“不需要，你報個名字就行，隻要你在秩序部錄入過守序人檔案，他就能找到你的身份信息。”
“噢，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錄入過，那要是沒有找到身份信息呢？”亞爾維斯露出苦惱的表情，試探着問。
在理查德看來，這就是少爺走後門體驗生活的另一證據了，因此也沒把他的話當真：“不會的，要是沒有給你錄入身份信息，秩序部就不會給你發制服了，但是如果真的沒有錄入……那就隻有自認倒黴了，幹脆重新進一次秩序部算了。”
沒有得到想要的情報，亞爾維斯隻好朝他點點頭，然後牽着男孩與理查德告别了。
赫淪帶路走出一段距離以後，卻是突然開口道：“如果在管理局補辦不了證件的話，還可以花錢去‘迪莫王國’買證件。”
“迪莫王國？”少年挑眉。
“戴維大陸最大的勢力，你想要的任何東西基本上都能在裡面買到，”赫淪解釋：“恰好我想去那裡面的賭場看看媽媽在不在，亞爾哥哥，你要順便去買個證件嗎？我可以帶路。”
這聲‘哥哥’聽起來就沒有之前那麼舒服了。
亞爾維斯心想，不愧是小魔王，比理查德敏銳多了，幾句話就猜到自己的真實意圖。
“我的事情不用着急，先陪你去找媽媽……對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少年轉移話題。
“……我不知道。”男孩的聲音裡帶着迷茫。
“那你想去測試白魔法天賦嗎？”亞爾維斯又問。
赫淪聞言，頓時驚訝地擡頭看向少年：“我……可是惡魔後裔不可能具有白魔法天賦的呀。”
“難道惡魔後裔就一定會具有黑魔法天賦嗎？”
“不，我就沒有。”赫淪立即回道。
“所以，你又怎麼确定自己不會有白魔法天賦呢？”
亞爾維斯低頭看向男孩赤紅的眸子，認真道：“親愛的，在我看來一切皆有可能，反正你已經與黑魔法無緣了，不如幹脆換個角度想想——說不定你其實是一個小天使呢？”
在秩序紀元流行的文化裡，‘天使’毫無疑問是所有人公認的、最高級的贊美詞彙。
而亞爾維斯，是第一個用‘天使’來形容赫淪的人。
男孩動了動嘴唇，真誠回視對方溫暖的金眸，說出了在腦海裡盤旋了許久的話：“亞爾哥哥，你才像一個天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