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姜钰雪縮了縮腦袋,遲疑地回頭去看。
裴斂仍舊維持着方才的動作,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姜钰雪看了看周遭,疑惑道:“過去哪兒……?”
她現在就坐在靠邊兒的位置呢。
裴斂擡眸看了他一眼,視線移到他斜對面的位置上,示意道:“勞煩姜小姐離我遠些。”
姜钰雪看了眼那個位置,感覺那兒窗口大,風也大,但還是努努嘴,應道:“好吧……”
馬車行駛,車輪壓過有些崎岖路面,車廂内随之颠簸。
車廂内的兩人一路沉默不語,各自看着窗外的景色,來往人聲不斷。
不知是否是因為出門趕了些,來不及好好吃飯,姜钰雪隐隐覺得肚子有些不适,說不上來是疼還是酸,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殿下……”姜钰雪皺着眉,向裴斂搭話,“我感覺有些不舒服……”
裴斂暼了她一眼。
她今日着了一身白,面帶素妝,胭脂不似往常那般着粉,黛眉微蹙,一雙無辜的雙眸期盼地看向他,可憐兮兮的。
又是那副樣子。
分明方才出來時還活蹦亂跳的。
裴斂本不想回她,可見她那副模樣,輕吐一息,還是開口問道:“你有何不适?”
姜钰雪在車廂内彎身站起,往裴斂的方向伸出腦袋,說道:“感覺頭暈暈的,殿下能不能幫我看看。”
說着,她湊到裴斂跟前,擡手便要抓住裴斂的手。
裴斂往後躲開,不悅道:“姜钰雪,你又要做什麼……!”
姜钰雪被他撇開手,知曉他還在生那天的氣,喃喃解釋道:“我就是想讓殿下幫我探探額頭……”
車廂内有些颠簸,姜钰雪抓着車窗的邊緣,險些撞上裴斂。
裴斂因着前幾日的事,不願與她過多接觸,遂命道:“你自己身體是否不适,你自己最清楚。”
“坐回去。”
被兇了一遭,姜钰雪無助地咬了咬唇,老實坐回了窗邊。
風湧進車廂内,在她面上刮着。
她身上使不上勁,沒有什麼精神,吹些涼風或許還能精神些。
而且,她還有——
她從袖中掏出一小包油紙,裡面裝了幾顆大棗子,是新月怕她餓着,在上車前給她塞的。
大抵隻是餓了吧,吃點東西或許就好了。
姜钰雪想着,看了看裴斂,想着是否要同他一齊吃。但看他顯然還在生她的氣,不願搭理她,便沒敢再多與他搭話,打開油紙自己吃了起來。
裴斂一手撐在窗台邊,待她老實坐穩後,悄悄隙開一隻眼看她。
說是身子不舒服,吃東西倒挺勤快的。
爾後移開視線,沒再搭理她。
車廂内又沉寂了許久。
姜钰雪的手緊緊攥着裙子,額頭不知何時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奇怪了,她分明已經把油紙包裡的棗子吃了大半,肚子還是不舒服。
甚至從原本的酸脹,逐漸變成了陣痛,腦袋也越發的沉。
姜钰雪偷偷往裴斂的方向看去,想向他求助。
但此時的裴斂正閉目休息,對她的視線沒有絲毫反應。
無奈,姜钰雪隻好低垂着頭,手捂在小腹上忍着。
待傍晚時候便可以在客棧休息了,再堅持一會兒,忍到那就解脫了。
她這樣想着,腦袋開始一下一下痛了起來,整個人也不清醒。周身一會兒像被涼水澆過,一會兒像被火烤過,忽冷忽熱的。
漸漸的,視野變得模糊,頭重得擡不起來,終于是控制不住一頭倒了下去。
“姜钰雪……?!”
油紙包的棗子滾落在地。
裴斂眼疾手快,擡手抓住她的肩膀,讓她倒進了自己懷裡。
“姜钰雪,你怎麼回事?”裴斂輕輕晃了晃懷裡的人,臉頰觸碰到她的額頭,這才恍然發現。
她發熱了。
“停車!”裴斂忙喊下車夫,擡手關上了車窗,不讓風吹到她,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喚道,“姜钰雪,還醒着嗎?”
懷裡的人呼吸急促,眉頭緊緊蹙起,面無血色。
裴斂将人抱起,帶着人來到最近的客棧,又讓人去喚大夫過來。
他懷裡抱着人,正要放在榻上,忽的手臂被抓住,手背上落了幾滴水。
“殿下……”
裴斂聞聲低頭看去,懷裡的人已經醒了過來,正啜啜哭着。
“你怎麼樣?難受?”裴斂将她輕輕放在榻上,彎下身看她。
姜钰雪抓着他的袖子不放,臉頰上淌着淚,耷拉着唇角委屈道:“我、我難受……”
“和殿下說,但是殿下生氣了,不理我……”
“我就、我就忍着……一直忍着……”
“我好疼……”
她邊說邊抽泣,話說得黏黏糊糊的,淚水也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整個人委屈極了。
裴斂聞言一怔,想起方才在車廂上她反複向他求助的眼神,心頭不由一緊。
“無事了,”裴斂擡手用拇指擦去她眼角流出的淚,聲音驟然放輕了許多,“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聽他這般說,姜钰雪一下哭着鑽進他懷裡,左右蹭了蹭,找了個舒坦的位置埋了進去。
裴斂被她抱得突然,下意識想推開她,但又想到她确實因為他受了委屈,遂無奈地歎了口氣,任她往自己懷裡拱。
待她老實了些,裴斂輕輕将擋在她臉頰邊的碎發撩到耳後,溫聲道:“大夫要晚些才到,你發熱這樣突然,恐怕不是一般的風寒。”
說着,大手虛地撫在她燒得有些發紅的小臉上,說道:“将臉擡起來些,我先幫你看看。”
裴斂的懷抱很溫暖,結實的肌肉圍繞在姜钰雪的周身,讓她内心平靜了許多。
雖然腦袋、肚子還是疼得厲害,但至少沒有方才那般難受了。
她順着他手掌的動作擡起頭,對上他眼底難得的溫柔。
似平靜的湖面,又似被柳絮撩動過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