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的濕巾落到榻上,沾濕了純白的榻褥。榻上的人直起身子,惹得被褥窸窣作響。
裴斂聞聲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你要我做什麼?”
姜钰雪腦袋昏昏沉沉的,感覺整個人都要燒幹了。她抿了抿發幹的唇,聲音裡帶了些鼻腔,憔悴道:“要……喝水。”
聞言,裴斂看了眼榻邊小桌上見底的水杯,擡步過去将其倒滿,遞到了她面前:“拿着。”
此時,姜钰雪還半睡半醒着,看着面前遞過來的水杯,迷迷糊糊地擡手握住。
“拿好來,我要松手了。”裴斂說着,對方握着的手稍稍用力,微涼的指尖覆在裴斂之上,惹得他不禁蹙眉低頭看去。
手發軟,手的溫度比往常還要涼。
他四下環視了一圈,并未發現可用的木椅,隻好将榻上的被褥往裡推了推,彎身坐到了榻邊。
“拿得住嗎?”裴斂看着她迷茫的雙眸,耐心問道。
昏暗中,姜钰雪虛地握着那杯水,風寒燒起的熱悶得她的腦子無法思考。
她循聲望去,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對好看的薄唇。那唇薄卻飽滿,即便是在一片昏暗之中,也能感受到它溫熱濕熱的氣血。
久久未得到她的回答,裴斂垂眸看向她。
窗外雲層剝開,月光照到兩人之間。
姜钰雪抓住他的衣領欺過去,本能地去尋求那溫熱又濕潤的唇瓣。
裴斂直起身來與她拉開距離,擡手将水杯遞到她唇邊,杯口按在她的下唇之上,輕輕一擡,将水倒了進去。
“喝水。”裴斂無視她抓在自己衣領上的手,開口命道。
姜钰雪一手按在他拿着杯子的手背上,一手抓着他的衣領,仰頭喝着。
感受到她抓在自己手上的手有了力氣,裴斂繼續說道:“自己握着。”
然而,姜钰雪着實是渴極了,隻管自己咕咚咕咚地咽着,甚至是急切地按着對方的手,要他擡得再高些。湧入口中的水從唇角溢出,從她唇角一路滑過玉頸,落入交領之下的深溝中。
“咳咳咳……”許是喝得太急了,姜钰雪不小心把自己嗆到,咳個不停。
裴斂拿開杯子,掏出帕子遞到她面前:“慢點,弄得身上都是。
姜钰雪接連不斷地咳了幾聲,輕輕喘着氣,唇瓣沾了水,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唇角溢出的水漬挂在下颌處,搖搖欲墜。
見她眼神依舊渙散,裴斂輕歎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讓她揚起臉,自己拿起帕子幫她擦去水漬。
粉嫩的小臉柔軟而有彈性,小小一張,巴掌不到,一下便擦幹淨了。
“剩下的,你自己擦。”裴斂将帕子塞進她手裡,瞥了一眼她脖子往下的那些水漬。
他手将要離開,又被她一把抓住,冰冷的指尖往他掌心鑽了鑽,完全沒在聽他說話。
無奈,裴斂隻好讓她拿着帕子,自己握着她的手,帶着她擦幹淨。
姜钰雪這回倒是配合了,乖乖地揚起臉等着。
裴斂瞥了她一眼,無奈道:“這下倒是聽懂了。”
他視線向下,雪白的脖頸就這麼毫無防備地展示在他面前,如脂的肌膚上流過一道道晶瑩的水痕,深入衣領之下。
帕子在頸間擦拭着,分明隔着她的手,卻依舊能感受到她肌膚散發出來的熱。
實在是燒得太厲害了。
思忖間,手繼續向下,忽的陷入一片軟綿。
裴斂蓦的松開手,隻留下姜钰雪的手還放在那團軟綿之上。
明明是握着她的手,竟還能感覺到那一下帶來的軟而黏,卻又富有彈性的觸感。
“失禮……”裴斂收起面上的異樣,往後退了些。
姜钰雪一點沒聽見,隻是覺察到對方往後退去,自己也本能地跟了上去,伸手探進他外袍之下,摸着他的腰抱了上去。
“殿下……”姜钰雪把臉埋進他懷裡,肆意汲取着對方身上的溫暖,“好暖和。”
裴斂抓着她的肩要與她拉開距離,卻是被她抱着不放。
“姜钰雪,你冷便回被褥中躺着,不要抱我。”
姜钰雪在他懷裡搖了搖頭,緊緊抓着他腰後,任性拒絕:“不要,殿下更暖和,我要睡在殿下這裡。”
“我認真和你說,松開。”裴斂重複道。
姜钰雪依舊搖了搖頭,再次拒絕了他:“我不。”
見她不肯放棄,裴斂沉沉吐出一口氣,擡手推她。姜钰雪還是堅決抵抗,無賴地悶聲發出抗拒的嘤聲。
裴斂本是不想這樣對待病人的。
但即便他這般粗魯了,對方還是不屈,隻好嚴肅問道:“姜钰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姜钰雪窩在他懷裡沒有看他,喃喃道:“……我想跟殿下同榻。”
“我不想。”
“我想。”
裴斂垂眸看向懷裡的人,沉默幾息後,擡手去掰她抓在自己身上的手:“姜钰雪,我這次便同你說清楚。”
他面色漠然,也不顧懷裡人的掙紮,執意将她與自己分開。
“你同我,不過是因為聖上賜婚而湊到一起的兩個陌生人。”
他攥住她掙紮的手腕,低頭看着她,沉聲道:“我并不喜歡你。”
姜钰雪低垂着頭,本來昏昏沉沉的腦子,被他的這番冷漠一下沖刷得清醒,視線卻變得模糊了。
“你哭也沒用。”裴斂看着她眼角閃爍的淚水,執意道,“你既同樣不喜歡我,便也沒必要這般勉強,王府不會因此虧待你。”
“……誰說的。”姜钰雪聲音發着顫,沒由來地賭氣道,“誰說我不喜歡你了!我喜歡殿下!”
“喜歡我?”裴斂眉間蹙起,抓着她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向自己,命道:“那你看着我再說一次。”
“我、”姜钰雪仰着頭,視線中是對方冷漠的眼神。她下意識要偏過頭去躲閃,卻又被對方捏住下巴擡了回去。
姜钰雪咬了咬牙,壓抑着自己躲閃的沖動,執拗地回道:“……我喜歡殿下!”
淚水從她揚起的下颚滑過,落在了裴斂的指尖。
裴斂看着她眼中的神色,松開了手。
他将要退開,對方卻又抓了上來。
纖細的手腕脫離了禁锢,腕骨上的紅痕深得紮眼。
裴斂眸色深沉,言語間透露着不耐,命道:“松開。”
“不要……!”姜钰雪使勁搖着頭,“我不松開!我都說我喜歡你了,為什麼還不行!”
“明明你們這些臭男人對不喜歡的也可以!”
裴斂微眯着眼,沉聲問道:“誰教你的?”
“……沒有誰教我,”姜钰雪啜着聲回道,“我自己發現的。”
她顧不上去擦拭臉上的淚痕,攥緊他的衣領,警惕着他再次推開她。
“他們分明沒有多喜歡我,甚至都沒見過幾面。”
“就是這樣的人都敢大言不慚地說喜歡我,說會待我好,你怎麼就不可以。”
姜钰雪回想起自己過去接觸到的男子。
他們有的風流花心,有的傲慢暴躁,有的是他人嘴中的大好人,有的則是衆人豔羨的權貴。
起初,他們談的是風花雪月,後來談的是風塵浪途,再後來……
僅短短幾日,甚至是幾個時辰,便可以陡然一變,變成那些她從心底拒絕、害怕的、還不願做的事。
如今,她轉念一想。
至少眼前這個人,比他們好得多。
“我不可以。”裴斂說着,又一次要将她的手拿開。
姜钰雪死死抓着不願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