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本想拍案而起,可又覺得桌子太髒收了動作,隻能直接站起來:“無力抗拒?還是覺得能就此飛黃騰達,壓根不想抗拒?”
趙明臻頓了頓,惡狠狠地繼續道:“本宮實在是擔心,燕将軍隻權衡了利,全然不知弊在何處。”
“本宮告訴你,心儀的郎君麼,我府上确實還有些,各個身高腿長、相貌堂堂。若是不幸和燕将軍成婚,我也不會把他們都打發出去。”
“本宮絕不做賢妻良婦,也絕不會為誰延綿後嗣,我反倒要驸馬操持裡外、貼心侍奉。而他若有二心,膽敢不以我為天,本宮就要叫他瞧瞧,什麼是天家威嚴!”
這些話雖然是為了氣燕渠,但話到興起,趙明臻卻也沒瞎編。
徐太後并不是隻生了她和趙景昂兩個孩子。她前面本該還有一個哥哥,而趙景昂之後,本該還有一個妹妹。
隻是那兩個孩子,都早早夭折。
生最後那個小公主的時候,徐皇後本就難産去了半條命,結果還是沒留住懷裡的小女兒,任她是多麼堅強的女人,都要把眼睛哭壞了。
趙明臻當時也吓壞了,以為要就此失去自己的母親。她不想看到母親再因失去孩子而恸哭,所以後來,才拼了命地去保護趙景昂。
對嫁人這件事,趙明臻雖然抗拒,但卻不是完全無法忍受——左右找個尋常官宦子弟,嫁了也就嫁了,諒他們也不敢管到她頭上來。隻要皇位上的還是她親弟弟,她日子都好過。
但在誕育子嗣這件事上,她是絕對不會松動的。
皇後的身份足夠高貴了吧,可真到了懷孕生子的鬼門關也沒用。她現在都記得,從母親産房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
趙明臻的話可以說相當不客氣,燕渠的臉色卻未變。
他不僅一點沒生氣,反倒認真聽完了,才道:“公主是天家公主,驸馬隻是臣下,自然該用臣下侍君之禮奉之,不能以尋常夫妻相待。”
燕渠這麼說,倒讓趙明臻覺得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又皺了皺眉,道:“我并不是在恐吓你。燕将軍是肱骨之将,今日我才與你好言說這些,你愛信不信。”
“我言盡于此,告辭。”
說罷,趙明臻重新壓下鬥笠,轉身而去。
茶肆大堂裡,人聲雖然鼎沸,但是她方才鬧得動靜不小,周圍幾桌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帶着探尋之意。
燕渠低下頭,飲盡杯中茶水後,将粗陶杯往桌上重重一擱——
旁邊的目光瞬間作鳥獸散,不再投來。
雖然他此刻衣着粗陋,也沒有佩刀劍,但是沙場中真刀真槍淬煉出的殺伐果決的氣質,隻消顯露一點,就足夠震懾旁人了。
燕渠放下一角銀子作茶錢,起身,拍了拍來收拾桌子的小二的肩膀,輕笑道:“你們這兒蒼蠅太多,有空記得趕一趕。”
茶樓外,天光正盛,烈日懸空。
燕渠微眯着眼,聽身旁的親衛回禀道:“将軍,盯梢的人大多走了。”
“大多?”燕渠饒有興味地複述了一遍,又道:“也就是說,長公主還留了人?”
回燕渠話的正是之前那個瘦小男子,他的親兵,叫項飛鵬。
項飛鵬擡起頭,恭敬答道:“公主府的那幾個侍衛都随她走了,剩下的……不知是哪的勢力,似乎也還在盯着她。”
燕渠輕啧了一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項飛鵬又道:“将軍,要不要屬下派人,去查清楚到底是誰,一直躲在後面鬼鬼祟祟?”
燕渠擺了擺手,道:“蒼蠅兩隻,不必了。倒是這位長公主殿下……”
他似乎陷入了思考,項飛鵬見狀,撓了撓後腦勺,道:“将軍,有件事,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燕渠睨他一眼:“不當講就閉嘴。”
項飛鵬結巴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我隻是這幾日在坊間探查,聽說了一些,呃,一些有關長公主的秘聞……”
——項飛鵬曾是軍中的斥候,打探情報是一等一的厲害,但一次戰鬥後他受了重傷,得了見血就暈的怪病,再上不了戰場了,就留在了燕渠身邊當親兵。
燕渠身邊這些親兵,留下的原因都跟項飛鵬差不多,都是傷退。
見燕渠終于轉頭看向他,項飛鵬更結巴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了,就,呃,那個,據說……據說她在公主府中,養了好些侍衛,都、都是些年輕俊秀的男子……”
“特别是那侍衛長,一個叫越铮的校尉,據說還是罪臣之後,受了長公主恩德,所以死心塌地地侍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