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公然抗旨拒婚,随後被罰禁足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揣測、猜疑,也随之一浪接過一浪。
有人說,長公主真是不識好歹,那燕渠從前再是個泥腿子,這會兒都官拜輔國大将軍了,配她這個嬌蠻公主也綽綽有餘;
有人說,長公主拒婚也是理所應當,她出身高貴,據說吃口點心都要十來種花茶來配,和那隻知打仗的蠻人哪裡過得到一起去?這完完全全是一朵嬌花插在了牛糞上。
當然,更多人的目光,還是放在了如今的燕渠身上。
誰能想到,兩年前,邊城中最微末的一個小将,如今竟能立下這樣的不世之功,甚至還能迎娶當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長公主的脾性如何暫且不提,她過人的美貌和尊貴的地位,卻是毋庸置疑的。
傳閑話的男人們嘴上不提,實則心裡多多少少是有妒忌的。
“隻這些了?”
幽靜的佛堂前,趙明臻跽坐在柔軟的蒲團上,面前的金香兀自燃燒着,煙氣袅袅。
“……屬下探聽到的,就是這些了。”
越铮屈膝半跪在趙明臻身旁,低頭道:“人言實在可惡,長公主,要不要屬下派人,把他們……”
許久沒等到趙明臻的回複,他緩緩擡頭。
眼前薄煙恰似輕紗,籠罩在他的神女身側。佛龛前朦胧的燭火輕曳,光線幽微,襯得她的輪廓仿在畫中。
越铮的喉嚨一緊,趕忙低下頭,視線落下的瞬間,他看清了趙明臻手上的動作,大驚道:“殿下,您這是做什麼!”
她面前擺着一卷展開的經文,手邊的托盤上,是一隻金尖的蘸水筆,還有一柄分食烤肉用的餐刀。
而她的指尖已然被劃破,冒着血珠。
趙明臻朝他“噓”了一聲,道:“别叫,一會兒把碧瑛她們給我叫來了。”
越铮急得臉都要紅了:“殿下,您為何要損傷鳳體,這……”
已經是傍晚了,佛堂内幾乎全靠那幾隻燭照明,趙明臻垂着眼,神色莫辨,唇邊卻是有笑意的。
“刺血經啊。”她不以為然地道:“至親之人所刺的血經,誰收到了不會感動呢?”
大鬧紫宸殿的事情已經做過一次了,再來一次隻是徒增笑柄。
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了。
徐太後崇佛多年,如今兒子登基了,她更笃信是自己那一套起了作用,對此更是深信不疑。
越铮是罪臣之後,從前家裡也是讀過書的,并不是隻知武力的蠻人。
他很快就懂了趙明臻為什麼要這麼做,忍不住勸道:“殿下,太後娘娘她……此番隻是禁足,不曾有其他的處罰落下,公主府的其他人,也都是可以出入的。”
“等太後她氣頭過去了,自然會原諒您的,您何苦損傷自己的身體呢?”
越铮都能明白的事情,趙明臻不會不懂。
但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也沒有那麼多心情解釋了,隻輕聲呵斥道:“本宮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多嘴,下去——”
越铮的眼神黯然一瞬,躬身退下了。
——
等公主府的其他人發現趙明臻刺血經的時候,她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了。
經卷上,鮮血的顔色已經轉為深褐,碧瑛不可置信地看着趙明臻,顫聲道:“長公主……”
趙明臻輕擡眉梢,看着她:“你不去,那本宮換别人了。碧桐,來,把這一卷拿去香籠裡熏一熏,務必要讓它浸滿檀香的氣息。”
一個橢長臉的丫鬟從旁走出,她紮着青綠色的發帶,鬓間腕上都沒有額外的裝飾,很是樸素,與公主府看起來都有些格格不入了。
碧瑛平常侍候她的飲食起居,而這個碧桐,則負責文墨上的一些事情。
碧桐猶豫着看了兩眼趙明臻,最後也是咬着牙接下了。
碧瑛像是才緩過勁來,趕忙過來捉趙明臻的手,道:“長公主,一卷還不夠嗎?您還打算……”
“就知道你們會攔我,昨夜才借口在佛堂躲了半夜。”趙明臻甩開她的手,淡淡道:“一卷當然不夠。不得讓宮裡那兩位,都感受一下本宮的心誠?”
碧瑛還想再攔,但見趙明臻神色不妙,終歸還是把話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