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見林月兒趴在被子上大哭,心中軟了些許,總歸是自己懷胎十月生的女兒,一向嬌養着長大,哪能看着她受委屈。
她上前摸摸她的頭發,安撫着她:“行了,月兒,事已至此,哭有何用?”
”母親早就跟你說過,那林楚楚跟她母親一樣不是個善茬,你想跟她鬥就得有萬全的把握,才能一擊必中。如今雖被她反咬一口,但也并未毫無轉圜之地。你如今還小,長安城每天的新鮮事那麼多,你這點小事過不了多久大家就會忘記。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家裡反省,等外面的風言風語散去……”
林月兒聽着母親的話,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眼中透露着不贊同。林楚楚讓她丢了這麼大一個人,她還得待在家裡反省?絕無可能。
林月兒心裡恨恨地想着,林楚楚,你等着吧,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
戍時三刻。
凝香居内,海棠樹下,林楚楚身着勁裝,兩膝彎曲呈半蹲姿勢,氣沉丹田地練着母親教她的馬步樁功。
自從娘親離世之後,林楚楚便每晚都會在院中練習娘親教給她的一招一式,哪怕下雨下雪也沒有一日間斷。秦嬷嬷和巧雲往往會守在一旁,陪着林楚楚練功。
隻是,今天的秦嬷嬷顯得有些神思不定,一會兒看看天上的月光,一會兒在院中來回走來走去,嘴裡還念念叨叨不停——
“都這麼晚了,這薛世子還會來嗎?”
“唉,薛世子畢竟是外男,雖說年紀不大,要是真的進了凝香居,這,這,終歸是于理不合……”
“府中守衛這樣森嚴,萬一他功夫不濟被看見怎麼辦?”
“……”
巧雲頭疼地開口:“秦嬷嬷,您别轉了,轉的我頭暈……”
秦嬷嬷停下腳步,用手指推了下巧雲的額頭,“你這丫頭,你就不擔心?”
巧雲被推的往後一斜,心說秦嬷嬷這勁可真大,穩了穩身子,嘿嘿一笑:“我不擔心,我信小姐,小姐心裡總是有數的。”
林楚楚練完一套功夫,額上已有細汗,她呼了口氣,漸漸收回招式。接過巧雲遞來的絲帕,林楚楚擦了擦汗,才道:“他一定會來的。”語氣裡是莫名的笃定。
秦嬷嬷剛想問他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林楚楚怎麼知道薛世子一定會來?就看見一顆小石子從西而降,落在林楚楚面前,緊跟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西側院牆翻身而下,落到凝香居的院中。
林楚楚高興的跑上前去,笑容滿面,“薛世子,你終于來了!”
薛懷峥掃過林楚楚身上的勁裝和頭上紮着的兩個小啾啾,極為自然地将落在林楚楚頭發上的海棠花瓣彈開,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是不來,不就辜負了你的信任了嘛……”
林楚楚知道他剛才肯定是聽見了她們的談話。
背地說人被逮個正着,林楚楚也覺得有些尴尬,連忙岔開話題,“不是要教我習武嗎?咱們快開始吧……”
薛懷峥不可置否地點點頭,也沒揪着她不放,任由林楚楚把他帶到了院中的一塊空地上。
他挪了把椅子,十分自來熟地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對林楚楚擡了擡下巴:“把你會的先演示下吧。”
林楚楚又将剛才練的那些招式在薛懷峥面前演示了一番,薛懷峥點評道:“基本功不錯,但是并未将你的優勢發揮出來。”
林楚楚自然知道自己練的不過是些基本功,隻不過是因為當初母親離世時自己還小,隻能練這些。後來,也沒機會再學别的了。
“那薛世子有何賜教?”林楚楚真心發問。
“首先……”
林楚楚期待地看着薛懷峥。
“首先,先改掉這個稱呼,别叫我薛世子了,怪見外的。”
“嗯……”薛懷峥思索了一會兒,一拍手掌,興奮地說,“既然我教你武功,不如你就叫我師傅吧……”
又自言自語地否定了:“不行,萬一你太笨教不會,說出去還不堕了我的名聲……不行……不行……”
林楚楚滿臉黑線。
薛懷峥又說道:“要不,你叫我'懷峥哥哥'?”,結果說完自己先嫌惡地抖了抖身子,“噫……不行……這個太肉麻了……”
薛懷峥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來,決定放棄了,“算了,你就叫我薛懷峥吧。”
林楚楚:……
“行……”
好的吧,教她武功的是大爺,叫什麼她都可以,她都行。
解決了稱呼的問題,薛懷峥在院中轉悠了一番,在一處假山中停了下來,這塊山石是從野外運來的,未經過大的雕琢,還保留着原始的淳樸。
薛懷峥招招手,示意林楚楚過來。
林楚楚站在薛懷峥的旁邊,不清楚他要幹什麼。
薛懷峥開口:“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林楚楚懷疑的看了眼薛懷峥,“你認真的?在這?”
薛懷峥不可置否,讓她抓緊開始,林楚楚這才撸了撸袖子,摩拳擦掌一番,手掌就這麼向假山一推,看上去絲毫不費力的情況下,假山竟然從中間開始斷裂,然後一塊塊裂石四散開來。
薛懷峥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呆了,他想過林楚楚的力氣會很大,但是沒想到這麼大,誰能相信一個8歲的小女孩竟能徒手劈開山石?看來今天涼亭的欄杆林楚楚還是收手了,不然可能就不是斷裂,而是粉碎了吧?
薛懷峥看着林楚楚幹淨清澈無辜的雙眼,好像剛才一掌拍裂假山的不是她一樣,他咽了下口水道:“我覺得一般的武器可能不太适合你……嗯……我回去想想看有什麼合适的……我回去想想……”
林楚楚送薛懷峥到了西側牆角下,薛懷峥朝後揮揮手,正要翻牆而出時,立在他身後的林楚楚突然叫住了他——
“薛懷峥!”
他轉過頭,見林楚楚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認真的詢問:“你為什麼要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