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懷峥快馬加鞭來到懷化将軍府，勒馬停在府門口，翻身下馬将缰繩扔給門房。

懷化将軍的侍從早就等在門口，見薛懷峥來了，趕緊迎上前，臉上焦急地說道：“薛小侯爺，您可來了，懷化将軍等您許久了……”

薛懷峥跟着侍從往懷化将軍的院落快步走去，一遍問道：“懷化将軍怎麼突然就病重了？孔昭呢？他可回來了？”

侍從一邊引路，一邊回道：“這些日子，将軍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前些日子下雨又着涼了，這一風寒，把将軍的新傷舊傷全引出來了……”

“老爺已經讓人給公子遞信，公子在回來的路上了……”

懷化将軍房中，孔昭的父親孔令徽以及孔夫人都圍在懷化将軍的病床前。懷化将軍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張禦醫正給他把着脈，面色凝重。良久後，張禦醫才将手收回。

孔令徽見狀上前問道：“張禦醫，家父身體如何？”

張禦醫微不可見的搖搖頭。

“孔大人，借一步說話。”

孔令徽帶着張禦醫到了回廊處，焦急說道：“張禦醫，家父身體到底如何？您便如實告知吧……”

張禦醫歎了一口氣，“孔大人，懷化将軍年紀大了，新傷舊傷并發，五髒六腑皆已衰敗，已是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老夫，也是無能為力了……”

孔令徽驚的倒退一步，“怎會如此？前幾日家父還好好的，怎的一次風寒便如此嚴重，”他握住張禦醫的手，眼神懇求，“張禦醫，您可是宮中的首席醫官，懇請您再救救家父吧……”

張禦醫将手從孔令徽手中抽回，搖搖頭，“孔大人，不是老夫不想救，是實在救不了啊！老夫不是神仙，不能和閻王爺搶人……孔大人，聽老夫一句勸，早些準備後事吧……”

“……”

“唉……”張禦醫搖搖頭，唉聲歎氣地提起藥箱出府，路上正與薛懷峥擦肩而過。

薛懷峥見張禦醫唉聲歎氣，神色愧疚、惋惜，心中一個咯噔，便覺不好。

果然，他走到懷化将軍門口，見孔令徽孔大人望着屋檐，神色落寞、哀傷。

他走上前問道：“孔大人，懷化将軍如何了？”

孔令徽看過來時，薛懷峥發現他的眼眶泛紅，又很快掩飾過去，“薛小侯爺來了？進去看看吧，家父等你很久了……”

薛懷峥點點頭，默然進去。

到了懷化将軍的床邊，薛懷峥才發現，幾日不見，懷化将軍已瘦若枯槁。

見到薛懷峥，孔夫人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湊到懷化将軍跟前，小聲的說道：“父親，薛小侯爺來了……”

或許是聽到薛懷峥的名字，懷化将軍悠悠轉醒，他的眼神在床邊的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薛懷峥的身上，嘴角費力地勾起一個笑容，“你來了。”

他吩咐孔夫人，“兒媳婦，你先出去吧，我跟這小子說說話。”

“是。”孔夫人帶着懷化将軍身邊伺候的人退了下去，掩上了門，給房中的二人留了些空間。

懷化将軍強撐着身體要坐起來，薛懷峥連忙扶着他的身子，又拿起一個枕頭靠在懷化将軍的腰後，就這樣一個起身的動作，懷化将軍做起來都氣喘籲籲，他半靠在床頭大聲的喘了幾口氣才恢複過來。

看着薛懷峥鼻頭、眼框泛紅，他笑出聲來，“你這小子，紅什麼眼睛？老夫還沒死呢……”

薛懷峥側過臉去，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誰紅眼了？不過是沙子進眼睛了……”

懷化将軍哈哈哈哈哈地笑出聲來，沒有拆穿薛懷峥，等笑夠了，他才止住聲，眼中帶着感慨，“當年你來涼州的時候，才十四歲，如今都快十九了，都已經是薛小侯爺了，時間過的真快呀……”

“你們長大了，我們也老了……”

薛懷峥糾正懷化将軍，“将軍一點也不老，您可得趕緊好起來，匈奴還未滅，我還等着您帶着我上陣殺敵呢……”

懷化将軍透過窗戶，好像在看向涼州的方向，眼中帶着遺憾，“我在涼州打了一輩子的仗，跟匈奴鬥了一輩子，卻還是沒能完成驅除胡虜的心願……”他将目光落在薛懷峥身上，“以後這個任務，便要落在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身上了……”

說着眉頭一皺，捂着胸口，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藍色的錦被上濺起朵朵血花。

薛懷峥見之大驚，扶住懷化将軍的身子，“将軍？将軍？您沒事吧？我去請太醫！”

懷化将軍拉住薛懷峥的手，用手帕擦擦嘴角，“不用了，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他又歎了一口氣，“就是不知道孔昭那小子到哪了？再不回來，他就見不到他的祖父了……”

孔昭從小被他帶在身邊長大，這一走，他還有點舍不得那小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他最後一面。

正說着，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在叫“昭兒”。

下一秒，孔昭推開房門快步走進來，見懷化将軍半靠在床頭，嘴角、被子上都有噴濺的鮮血，他再也忍不住，直直跪在懷化将軍的床前，緊握着懷化将軍如枯藤一般的雙手，眼中噙着熱淚，“祖父，祖父，昭兒回來了……”

懷化将軍見疼愛的孫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渾濁的眼中欣喜之色乍現。

“好好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眼中閃過一絲釋然和滿足，“老夫能見到你們最後一面，也不枉此生了……”

懷化将軍把薛懷峥的手和孔昭的手重疊在一起，緊緊地握住，眼神欣慰的看着他們，“你們要記住，你們是晟朝的将士，晟朝的黎明百姓，晟朝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孔昭和薛懷峥不住點頭。

懷化将軍得到兩人的應許，毫無遺憾的、欣慰地阖上了雙眼。

“祖父？”

“将軍？”

孔昭顫抖着手指探着懷化将軍的鼻息，然後上前緊緊抱住了已無氣息的懷化将軍的身子，“祖父！”

門外守候的衆人聽到此動靜，推開門進來一看，懷化将軍已永遠閉上了眼睛。

孔大人、孔夫人瞬間跪在地上，潸然淚下，“父親！”

懷化将軍病逝的消息很快傳遍長安，就連後宮都收到了消息。

蕭景媛在華陽殿中來回踱步，神色不甯。

見到殿外慧心腳步匆匆的身影，蕭景媛眼神一亮，迎上前去，抓住慧心的胳膊問道：“怎麼樣？打聽清楚了嗎？”

慧心：“回公主，打聽清楚了，孔将軍連夜趕回了長安，懷化将軍昨晚确于府中病逝，今日府中已挂起白幡……”

蕭景媛松開慧心的手臂，原來竟是真的？

懷化将軍真的逝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