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裴修遠已經官升五品,隻要他再升到四品官,便可以來相府同他父親提親,她也可以順理成章的擺脫相府的一切,走向嶄新的未來。
眼看着她的夢想就快要實現了。
可偏偏這個時候!
偏偏這個時候!
一道和親聖旨磨滅掉她多年的努力。
多年籌謀付之東流!
林楚楚支撐不住,癱坐在軟榻上。她眼睛發直,呆愣愣的望着窗外海棠樹上歡快跳動的麻雀。她今生,是不是隻能做一個籠中鳥,再也無法像窗外的麻雀一般,肆意跳動草木間?
薛懷峥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林楚楚手邊放着一卷黃色的聖旨,她像是被抽幹了精神氣,萎靡不振的坐在軟榻上出神,臉上毫無半點她平時的生氣與活力。
薛懷峥緊緊的握了握拳,然後平複了下心情,故作輕松地走到林楚楚身後。
“一道和親聖旨就讓你如此方寸大亂,這可不像我認識的林楚楚啊……”
聽到薛懷峥的聲音,林楚楚側過身來,眉宇之間是解不開的愁緒。
“你都知道了?”
薛懷峥默然不語。
是的,甫一下朝,他便知道皇上在朝上同意匈奴的和談條件,要将林楚楚嫁與匈奴和親。
不過這次,他心中十分平靜,好像早就預料到皇上會做出此種選擇。
自從皇上同意和談後,他做任何事,薛懷峥都不會感到驚訝。
畢竟,能為了争權奪勢、為了一己私利陷害一國大将,置荊州數萬将士、百姓性命于不顧,他能是什麼明君?
皇上不過隻在乎自己罷了!
薛懷峥眼眸低垂,遮蓋住了眼底的神色。
林楚楚眼神怅然:“薛懷峥,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夢想嗎?”
薛懷峥颔首。
那個時候,薛懷峥說他以後想當個跟他父親一樣的大将軍,而她,她說她以後想行俠仗義,打抱不平,仗劍走江湖。
林楚楚自嘲一笑,“如今看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萬般籌謀皆是一場空……”
薛懷峥:“所以,你認命了?”
林楚楚:“認命又如何,不認命又如何?我有的選嗎?”
她不願去和親,可也不願看着晟朝百姓因為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薛懷峥将林楚楚的身子掰過來,他微微俯身,有力的手掌按着她的雙肩,“林楚楚!看着我!”
自肩頭傳來的力度讓林楚楚不自覺正視着薛懷峥,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小小的、迷茫的自己,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認識的林楚楚,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會自怨自艾、自哀自憐。不就是一場和親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他按在林楚楚雙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似安慰、也似鼓舞,“打起精神來,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着。我還在這裡,你怕什麼?”
林楚楚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看上去呆呆的。
薛懷峥見狀輕笑一聲,收回雙手,像小時候那樣揉揉林楚楚的腦袋,“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去和親的。”
“别怕,嗯?”
*
薛懷峥走後,林楚楚在房中逐漸回神。
剛接到聖旨時,震驚之下,她确實有些失了方寸。
好在薛懷峥的一席話将她叫醒。
沒錯,不就是一道和親聖旨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她林楚楚這麼多年遇到的困難數不勝數,刀尖舔血、性命垂危的日子也不是沒過過,她都一一扛過來了,沒道理這次抗不過去。
距離和親的日子還有一月,除了逃跑,她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
不過,從這一事她也看清,她再百般計劃、百般籌謀又能如何?她無權無勢,在這皇權至上的時代,一道聖旨便能磨滅掉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
她要是不想被犧牲去和親,隻能從根上解決問題。
林楚楚眼中浮現一抹堅定。
沒有人能阻礙她實現她的夢想,即便是皇上也不行。
薛懷峥從凝香居回到碧霄院,臉色再無在林楚楚面前的輕松、溫柔,他面容陰沉、眉宇冷凝,好似沁上一層冰霜,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坐在書案前,拿起紙筆,提筆寫下幾行字交給鳴一,“把這個交給二皇子,别讓人發現。”
鳴一拱手稱是。
鳴一走後,薛懷峥背靠在胡椅上,眼眸幽深。
既然皇上不仁,以百姓為刍狗,那他颠覆了這個皇權又如何?
楚楚,我一定不會讓你去和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