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寝宮中射出的那一箭,便是薛懷峥所為。
他還沒有親耳聽到皇上說為什麼要殺他爹,皇上還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薛懷峥松開拉弓的手,神色冷凝。
皇後見蕭景哲額頭中箭倒在地上,身子一動不動,她也顧不上什麼謀朝篡位,什麼東山再起,她隻關心他兒子的安全。
皇後連忙從馬上翻下來,她腳步虛浮,下馬後甚至都站不穩,踉踉跄跄跑到蕭景哲身邊,搖搖蕭景哲的身子,“哲兒?哲兒?”
在皇後面前一向聽話的蕭景哲卻未發出半絲聲響。
皇後神色慌亂,顫抖着手指探了探蕭景哲的鼻息。
沒有,一絲氣息都沒有!
“哲兒!”她撲在蕭景哲的身上,緊緊的抱住他的身子。
安靜的寝宮外隻聽見皇後痛徹心扉的叫喊聲。
蕭景哲一倒,蕭景賀幾步上前接住皇上的身子,命人将皇上送進寝宮。
蕭景哲身死,皇上被解救,陸太師等人手中再無其他砝碼。蕭景賀擡手,周圍衆人将陸太師等人團團圍住,幾人深知再無出宮之機,他們埋伏的後手也被文将軍擊破,多年籌謀毀于一旦,幾人也失去負隅頑抗的力氣,束手就擒。
蕭景賀命人将陸太師、陸文忠、陸皇後、劉晉以及此事中涉及到的陸家黨人以謀反之罪全部下入大獄。
唯有皇後不願離開蕭景哲,抱住他的屍體緊緊不放,蕭景賀命人強行将皇後拉開。
皇後經過薛懷峥身邊時,如蛇一般惡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薛懷峥,你殺了我的哲兒,你一定會有報應的!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薛懷峥聞言垂眸看了皇後一眼,不發一言。
很快陸家黨人皆被壓了下去,皇宮完全落在蕭景賀的手中。
*
皇上寝宮中,太醫正在給皇上問診。
從陸家黨人的口中,他們已經審出,皇後給皇上下了一味名叫“月歸”的慢性毒藥。按照他們的說法,皇上活不過今日了。
蕭景賀得知後,大發雷霆,命太醫院的所有醫官全都來到皇上寝宮,讓他們一定治好皇上。
太醫們一個接一個給皇上問診,得出的結論跟之前太醫們診斷的結論無異。從脈象看皇上身邊并無異樣,隻是不知為何,從表象看身體會虛弱至此,或許真是“月歸”的原因。
幸而在被皇上打碎的藥碗碎片中,還殘留一些餘藥汁液,太醫們小心翼翼取下藥汁,帶下去研制解藥。
隻是,解藥并非說研制就能馬上研制出來。若真如陸家黨人所說,皇上熬不過今日,那……
即便是所有太醫一齊研制,也無法保證能在今日做出解藥,尤其是,“月歸”還是一味他們從未見過,甚至都未聽過的毒藥。
那也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太醫們下去後,蕭景賀和薛懷峥等人守在皇上身邊。
經曆陸家毒害并謀反一事,皇上精神更加萎靡不振,衆人心知肚明,皇上怕是等不到太醫們研究出來解藥了。
薛懷峥對蕭景賀說道:“殿下,我有話對皇上說,可否帶人回避下?”
蕭景賀眼中透出疑惑,雖不明白薛懷峥跟他父皇有什麼好說的,但還是應允了薛懷峥的請求,帶着衆人出了寝宮。
不一會兒,寝宮中隻剩下皇上和薛懷峥兩個人。
薛懷峥走到皇上床前,低頭俯視着皇上。
皇上眼睛半睜半閉,出氣多進氣少,哪裡還有半分以往一國之君的威嚴與氣勢。現在的皇上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薛懷峥看着皇上如今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和複雜。
他半蹲在皇上的床前,說道:“皇上,有一件事一直困惑我許久,讓我日思夜想,久不能寐,今日皇上可否替我解答?”
皇上艱難睜開眼,“你…… 說……”
今日薛懷峥能和老二一起來救駕,他很欣慰,也願意替他答疑解惑。
薛懷峥沉默半天,說道:“皇上。舅舅。我一直不明白,我爹到底有哪點對不起你,對不起晟朝?他一直為晟朝鞍前馬後、鞠躬盡瘁,你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皇上聽到此話瞳孔微縮,薛懷峥怎麼會知道,是他殺了薛清揚?
薛懷峥不顧皇上的震驚,繼續說道:“您忌憚我爹,擔心他功高蓋主,不讓他去荊州,一直留在京中,我爹沒有任何異議,老老實實在京中待了許多年。南夷作亂,朝中無将能敵,我爹不計前嫌,救荊州百姓于水火,又擔心南夷滅晟朝之心不死,在荊州駐守四年……結果呢,你趁這次南夷跟荊州之戰,讓沈家趁亂殺了他……”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隻是為了穩固你的皇位嗎?”
薛懷峥盯着皇上,像是一定要皇上給他一個答案。
“你……如何……得知……這些……”皇上艱難問道。
“沈烈被你誅九族時,在行刑的最後一晚,他告訴我,你才是殺害我爹的背後主使……”
“他……胡說……”皇上極力否認。
薛懷峥見皇上到現在還不承認殺害他父親的事實,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這是南夷之戰時你寫給沈烈的書信,你敢說上面不是你的字迹,這封信不是你親筆所寫?”
眼見人證物證俱有,皇上總算無法辯駁。
他閉了閉眼睛,卸下僞裝。
“是我……下令……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