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都是……他自作自受……若是四年前……南夷之戰後……他便聽從我的旨意……回長安……我又怎會……殺他……”
“他手握重權……我是……晟朝皇上……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說完這些話,皇上好像費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仰躺在床上喘着粗氣。
薛懷峥覺得不可思議。
皇上殺他爹的理由,居然隻是四年前他爹未聽皇上的意思回長安?
可那個時候,南夷正在荊州邊境虎視眈眈,若是他爹一走,南夷未必不會重新再打過來,他爹如何能撤?怎麼放心置荊州将士百姓于不顧,自己回朝?
皇上作為晟朝之君,不擔心晟朝百姓的安危,反倒擔心起将領在外,自己的權勢地位受到威脅?
薛懷峥不能理解。
他鄙夷地看了眼皇上,“楚楚說得對,你确實不配為君。”然後毫不猶豫起身離開。
這麼多日以來,壓在在他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地。
雖然他早有預感,皇上早就不是他小時候認識的那個對他十分寵愛的舅舅,但親自聽到皇上說出殺害他爹的原因,薛懷峥原本在心中的隐秘角落還帶着的一絲絲希望,或許皇上是另有苦衷,或許皇上并非是幕後真兇,在這一刻徹底破滅。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舅舅。
但他不會親手殺皇上。
衆叛親離,最後死在妻子手上,才是對皇上最好的懲罰。
*
傍晚時分,皇上終究沒能等到太醫們研制出解藥,在寝宮中駕崩。
蕭景賀帶着林相、薛懷峥等人跪在皇上床前。
蕭景賀眼中含淚,握着皇上冰冷的手,凄慘的叫着:“父皇!”
身後衆人也神色戚戚,似乎都在為晟朝一國之君的崩逝而悲傷。
唯有薛懷峥低垂着頭,看不清臉色。
夜晚,蕭景賀處理完手中急事後,在皇上寝宮不遠處的亭子中看到了薛懷峥,他屏退身後跟着的衆人,獨自一人朝薛懷峥的方向去。
“在想什麼?”蕭景賀問道。
“沒什麼。”
蕭景賀側頭看了眼薛懷峥,眼中早已沒了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悲傷,反而十分平靜。
“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你怎麼看上去不太開心?”
薛懷峥不言。
蕭景賀換了個話題,“今日你進父皇寝宮,到底跟父皇說了什麼?”
不知道薛懷峥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麼,待薛懷峥離開後,他再進去,父皇的情緒和身體肉眼可見極劇惡化。
要不是薛懷峥的那番話,說不定父皇還能撐的更久些。
如今皇上已死,薛懷峥也沒什麼避諱,将實情告知。
“衆人都以為是沈家通敵賣國,聯合南夷殺了我爹。其實不然,幕後真兇是皇上,是他指使沈家做的……”
“什麼?”
薛大将軍竟然死于他父皇之手?
蕭景賀驚訝了一瞬,便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以他對他父皇的了解,他父皇是會做出這種事的。
“所以,你找我合作,其實不單單是為了楚楚,也是為了薛大将軍吧?”
薛懷峥沒回答蕭景賀的話,他對蕭景賀說道:“你早就知道,皇後對皇上下了毒吧?”
蕭景賀這次是真的驚訝了,“你怎會知道?”
皇後對他父皇下毒一事他确實早已查到,但他從未跟其他人說過。
薛懷峥看向蕭景賀的眼中透着了然,“本來我不知道,可今日太子劫持皇上,以皇上為人質時,你本可以不同意,直接殺了他們以除後患,皇位照樣還是你的,隻不過沒有那麼名正言順罷了。”
“可是你不僅同意了,還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裝作一副父子情深的樣子,難道不是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嗎?”
“至于文将軍,也是你讓他進來,并且在蕭景哲面前說出那番話,攻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動手殺皇上,你才有正當理由殺掉蕭景哲。因為你知道,就算蕭景哲不殺皇上,皇上也活不過今日。不若利用皇上,為自己博一個好名聲。”
蕭景賀見薛懷峥識破自己的心思,也沒有否認,隻是輕笑了下,“你倒是了解我。”
“既然父皇總歸是要死的,不若讓他死的更有價值。”
“别的不說,在這點上,你跟皇上倒是出奇相似。”薛懷峥嘲諷道。
蕭景賀沒有否認。
“皇上已死,後面你如何打算?”薛懷峥問道。
“那就要看林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