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距離跟匈奴和親的日子不足十天，蕭景賀、薛懷峥、林彥等人正在商讨如何解并州之困，從匈奴手中奪回涼州。

今日朝堂之上，論功行賞之後，蕭景賀重提匈奴和談一事，他并不贊成先皇作出的決定，和親隻能解晟朝一時之困，要想奪回涼州，還是需要武力驅逐匈奴。

朝臣們議論紛紛，争論的還是老問題，誰來帶兵，兵力何在？

薛懷峥站出來領命，稱自己在涼州軍多年，對匈奴十分了解，願領兵出戰，為晟朝效犬馬之勞。

蕭景賀眼中欣慰：“雖然薛将軍仍在孝期，但為晟朝百姓的拳拳之心朕甚為感動。朕便下诏奪情，任命薛懷峥為兵馬大元帥，領兵征讨匈奴，奪回涼州，馳援并州。”

薛懷峥：“末将領旨。”

他又補充道：“啟禀皇上，還有一人同末将一樣，在涼州軍中多年，對匈奴了如指掌，還望皇上容許他與末将一齊出征征伐匈奴。”

“哦？”蕭景賀好奇問道，“此人是誰？”

薛懷峥：“他便是已故懷化大将軍之孫，宣威将軍孔昭。”

“孔昭？”蕭景賀喃喃道。

“懷化将軍新逝，他應當也在孝期，”蕭景賀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為了晟朝江山和晟朝百姓安危，朕便一并奪情起複，任命孔昭為大元帥副将，與你一齊出征驅逐匈奴。”

薛懷峥：“多謝皇上。”

新皇登基，金口玉言。蕭景賀三言兩語便定下了征伐匈奴，武力奪回涼州的決策。沈家、陸家倒台，林彥成了毋庸置疑的百官之首，連他都沒出聲反對，剩下的朝臣更不敢反駁，即便是内心想和談的人也隻能咽下嘴邊的話。

衆人又争執起兵力不足的問題。

這也是蕭景賀一直擔心的。即便是他再想征讨匈奴，但是兵力不足，這仗怎麼打？

朝堂中如同上百隻鴨子叽叽呱呱，吵來吵去也沒個結論。蕭景賀按按眉心，頭疼地讓先退朝，此事再議。

蕭景賀回到禦書房後，讓人叫來薛懷峥、孔昭和林彥等親信商量對匈奴出征的對策。

“如今晟朝兵力湊足十萬都難，與匈奴這一戰怎麼打，衆位愛卿有何高見？”

雖然史書上記載不少以少勝多的案例，例如淝水之戰，巨鹿之戰，但以不足十萬的晟朝兵力對三十萬匈奴精兵，這仗确實不好打。

薛懷峥、孔昭等人都陷入深思。

林彥沉吟片刻，率先出聲，“回皇上，微臣認為，晟朝按原計劃跟匈奴和親，不失為一個良策。”

蕭景賀皺眉，“林相的意思是，晟朝假意跟匈奴和親，趁匈奴不備，偷襲涼州？”

林彥颔首，“皇上英明。晟朝兵力不足是不争的事實，與匈奴正面對抗于我們百害而無一利，不若智取，趁匈奴不備發起進攻，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薛懷峥、孔昭思索片刻後，雖然覺得此法可行，但有一個問題。

薛懷峥問道：“誰來和親？”

雖然他們知道是假和親，但畢竟是兩軍開戰，而且他們跟匈奴兵力如此懸殊，危險不比真和親少半分。

房中的人頓時不說話了。

有親信試着提議，但他也不敢看林彥的眼睛，隻是對着蕭景賀說道：“不若，還是讓林小姐去？”

畢竟這是假和親，而且是匈奴單于指定長安第一美人去和親，若是林楚楚親自去，一定更能取信匈奴單于。

蕭景賀還沒說話，林彥、薛懷峥便齊聲回絕，“不行！”

孔昭等人不清楚，蕭景賀、林彥、薛懷峥心中明白的很。

林楚楚為什麼跟蕭景賀合作？薛懷峥為什麼跟蕭景賀合作？林彥為什麼會支持蕭景賀上位？

不都是為了不讓林楚楚去和親嗎？

即便知道這次是假和親，他們也不會讓林楚楚去的。

蕭景賀也說不出口讓林楚楚去的話。

他沉默許久，突然想起一人，心中糾結猶豫片刻，還是對小栗子說道：“傳長公主觐見。”

小栗子驚訝的看了蕭景賀一眼，然後低頭垂眸，道了聲“是”，出門去華陽殿傳信。

孔昭聽到蕭景賀傳長公主觐見，心中一個咯噔，湧上一絲不好的預感。

難道皇上想？

很快，蕭景媛跟在小栗子身邊進了禦書房。

那日宮變，陸家亂黨圍了華陽殿，但是并未傷蕭景媛分毫，隻是不讓殿中之人踏出殿門半步。蕭景媛心中慌亂，知道宮中肯定是出大事了，但是她無法出去，在房中急的團團轉。還好沒過多久，林楚楚帶人殺了那些陸家亂黨，救了她們。林楚楚擔心蕭景媛安危，讓靜秋帶人守在華陽殿保護蕭景媛，她則跟着薛懷峥等人一起前往皇上寝宮。據陸家亂黨所說，陸太師、太子等人就在皇上寝宮。

蕭景媛在華陽殿中來回踱步，焦急等待，既擔心楚楚，也擔心她的父皇。

父皇對她的寵愛是有條件、有限制的。在父皇眼中，為了晟朝的江山社稷，為了他的皇位，她也和其他皇子一樣，都是可以犧牲的。但因父皇對她的寵愛，她也确實在宮中橫行霸道、張揚跋扈多年，這些不是假的。

宮變那天晚上，她聽聞興慶宮傳來皇上駕崩的消息時，整個身子癱軟在華陽殿台階上，她就這樣望着興慶宮的方向，坐了一整晚。

她不知道父皇對她的愛有幾分真，幾分假，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人死如燈滅，一切都随着父皇的駕崩而消逝。

從那日之後，宮中不斷傳來消息，太子死了，陸家滿門抄斬，蕭景賀繼位成了皇帝，而蕭景媛沒再出過華陽殿半步。

今日是蕭景媛自皇上駕崩之後，第一次踏出華陽殿的殿門。她沒了以往的張揚跋扈，整個人都沉靜、成熟了許多。她恭敬地向蕭景賀行禮，“參見皇上。”

蕭景賀擺擺手，“平身。”

蕭景媛站在禦書房正中央，神色平靜，她能感受到周圍人看向她的眼神有憐憫，有恍悟，尤其是在她左側方一道擔憂的眼神直直盯着她，讓她想忽視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