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期在人跪地上之前給邱茗撈回了屋,掏出褐色的果子,但尋了一圈沒找見碗,隻能直接給人塞嘴裡,囑咐道,“記得把仁吐了,懷嬰仁藥性太強,你扛不住的,吃多了得癱。”
“怎麼樣?問到了?”他探了邱茗的脈,情況不太樂觀,忍不住皺眉,隻能把人先扶上床。
“嗯。”邱茗慢吞吞卷起被子,又是打戎狄又是見舊人,今日自己動作有點過大了,體力吃不消。
“你是說,你爹當年寫過信?”宋子期捏下巴沉思,掐指一合計,“不對啊,要是被圍困,你爹怎麼不給上京遞唐報,而是給朋友寫信?而且這信還到得那麼晚?”
“我也不知道,”邱茗費勁喘了兩下,才咬碎果肉,苦澀的汁水從舌尖灌到喉嚨,扶在床邊,惡心得差點嘔出來。
“江州送往上京的唐報,五百裡加急不出三日便可送達,”邱茗喘着氣,痙攣的胸腔逐漸舒展,舒服了不少,“我爹帶兵出城,江州兵力再差對兖州兩萬叛軍也綽綽有餘,怎可能拖至半月後被攻入城門。”
“是沒送到?還是半道上丢了?官家兵不會幹這種事吧?”
“詳情我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邱茗額頭冷汗涔涔,眼裡寒光駭人,“有人在唐報上,做了手腳。”
哐一聲巨響,窗戶被捅了個窟窿,年久失修的屋子這一下窗框都跟着抖了抖,搖搖欲墜。
夏衍翻窗而入,身上覆了層霜,裹着北境的冰寒強行湧入,吹得邱茗打了個寒戰。
宋子期一個機靈從木凳上蹦得老高,“進屋不走正門啊!一驚一乍的,老子早晚心髒病被你吓出來!”
可夏衍不理會人的叫嚷,徑直走到邱茗面前,旁邊宋子期頓感不妙,一身子橫在兩人中間。
“你幹什麼?”
“走開。”夏衍的表情像戴了副面具。
“别過來!”宋子期警告道,可嘴上喊得響,腿肚子在打顫,面對夏衍,他完全就像在獅子面前耀武揚威的野兔。
夏衍歪了頭,見坐在床榻上的人緊閉着嘴,不看他,無奈道:“我不碰他。”
“誰知道你是不是手賤!”宋子期罵起人來嘴上沒把門,“别以為我怕你!得罪太醫署第一聖手,我讓你下半輩子當太監!”
宋子期的胡攪蠻纏簡直和當日的常安如出一轍,夏衍啧了聲,響指一打,“容風。”
嗖一聲黑影飛入,一刀架在宋子期脖子上,速度之快宋子期眼睛都沒眨一下,便被容風擒住往外拖。
“喂!你離他遠點!不然老子紮你死穴!”
話音未落,門就被嘭一聲合上,被砍斷的木栓碎了一地。
屋裡隻剩了兩個人。
夏衍撩開床帳,帳下人氣息微縷,面色白如紙,幹澀的唇邊的隐隐沾有血漬,像是上了紅妝。
這冰美人的樣貌可不是誰都能看的,隻是冰美人對自己敵意頗大,根本不瞧一眼。
強行帶走宋子期,邱茗不知道這人又要整什麼幺蛾子,他已經很累了,不想再多說一句話,抱着被子拉下臉,“我已經答應你了,你還想幹什麼?”
夏衍不語,不客氣地坐在床邊,伸手摸向腰側。
邱茗以為對方要拔劍,頓時心髒驟停,迅速抽了藏在袖口的斷血刃。
正打算一刀撇出去,結果對方從身後掏了酒袋遞到他面前。
?
邱茗一時怔住,愣愣地坐在那,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找不到水吧,”夏衍掂這酒袋說,“兖州地偏,大漠裡很難找到水源,不備着點,走半天路,得幹死。”
邱茗狐疑地盯着人,不伸手,也不說話。
夏衍看他的樣子,像隻餓急了想吃食物又不敢上前的貓,高弓脊背,渾身炸毛,于是打開蓋離着瓶口仰頭倒了幾下。
“瞧,沒騙你。”
邱茗咬緊嘴唇,他确實需要水,剛才直接幹嚼了懷嬰,嘴裡直發苦,異常難受。
夏衍心平氣和地再一次擡手示意,他才遲疑地接了過來,打開瓶蓋聞了聞。
“不是酒,沒毒。”夏衍坐在床頭笑,“要我喂你嗎?”
“不用!”邱茗厲聲怼了回去,悶頭淺唱了幾口,清涼的甘泉滋潤喉嚨,沉沉咽下,瞬間舒暢了許多。
“哎,你喝完不說句謝謝啊?”夏衍見邱茗依舊冷着臉,“我可是從老遠帶來的。”
“你想幹什麼?”邱茗最不喜歡和人兜圈子,尤其是他無法掌控的情況下,“我答應和你聯手鏟除俊陽侯勢力,現在獻殷勤,為時過早了吧。”
“别說的那麼難聽。”夏衍又挪了位,坐在那裡,邱茗能随時一腳給人蹬下去,“不過給你帶壺水,這麼大敵意?”
“我沒有閑到有空陪你聊天。”邱茗下意識往後退,幾乎蜷縮在床腳。
夏衍忽而一笑,“有件事想詢問,不知副史大人是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