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公主步緩步上前輕輕将他扶起,“你是可靠之人,先前本宮不是有意為難你,這朝中内外人心難測,魏姓宗室被打壓多年,實在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你既有心,可否答應本宮一件事。”
“殿下請講。”
女子纖細的手指緊抓他的胳膊,目光堅定,“月落,請你想辦法,幫太子哥哥出東宮,可好?”
幫太子出東宮?
這個要求過于突然,邱茗不免有些驚訝。
他知道太子魏亓因給罪臣上書求情被軟禁東宮近五年,然而這麼多年過去,眼下陛下未有放人出來的意思。
解東宮之困,無非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可如何放太子出來,怎麼放太子出來,何時放太子出來,都需計劃。皇帝從心底對自己的兒子豎着防備,無數人盯着儲君之位,黨争暗流湧動,稍不留神便會搭進去一連串的人,況且他這頭三番五次遭人暗算,還未有幕後人明确的線索,輕易摻和太子的事,估計連自己都保不住。
“公主殿下,”邱茗猶豫道,“東宮之事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想真正讓太子殿走出來,恐怕得從長計議。”
“難道沒有機會?本宮不求太子哥哥能回歸朝堂之位,隻願他别繼續被監禁,這都不行嗎?”
“韶華殿下……”
一國長公主的行為略顯失禮,她明亮的雙眸暗淡了下去,抿起朱唇,松開他的胳膊,“月落,你果然,還是不願信我。”
韶華公主神色幽幽,“你還是記我對你百般試探,可你要相信,本宮既引你入宮,定是對你當年的承諾無半分猜疑,雖然這些年你在行書院發生了很多事,但你不必為此自責,無論旁人如何,我絕不會懷疑你的本心。”
“殿下說哪裡話,”無緣無故提及行書院的舊事,邱茗惶惶不安,“承蒙韶華殿下信任,下官萬般不敢承受,隻是太子殿下的事,下官以為,還是不要操之過急為好。”
沉默良久,韶華公主歎了口氣,無奈笑了笑,“怪本宮心急,也是為難你了,母親那種性子,哪有說認回來就認回來的,真的怪我。”
“公主肯替兄長考慮,談何責怪,”邱茗後退半步,對人恭敬作揖,“下官無能,若有機會,必定為太子殿下籌謀。”
“月落,你現在是我們自己人了,以後不要說見外的話,”韶華公主笑說,“此去淮州,你和阿衍也熟絡了些吧,他自小呆在太子身邊,若有需要,可以找他幫忙,不過那孩子性子直,你多包涵些。”
“下官領命,多謝公主殿下關懷,”如此答謝說出口着實别扭,“夏将軍脾性,下官已略有領教,不枉殿下操心。”
旁人不知他兩的關系,豈能料到,他行書院副史一句話,讓夏大公子上天都行。
走出大殿,邱茗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陽光灑下,不遠處的宮人正在給将籬茶樹施肥。
翠玉的枝幹上點滿新芽,零星蔥郁,冬天,比他想象中過去的要快。
沒想到,在上京也能養活南方的樹木。
“大人也喜歡将籬茶?”小宮女笑盈盈地問他,“這茶樹是公主殿下特意從淮州帶回來的,若春來下茶,叫殿下賞你一壺?”
“将籬茶珍貴,北方難得一見,賞給在下就不合适了”邱茗辭謝道,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大人懂得真多,”小宮女很開心,自豪地介紹說,“這些樹木我們可照顧了一段時日呢,四五年前剛帶回來的時候還是小樹苗,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四五年前?淮州案發生的時候?
邱茗神情驟變,三言兩語謝過後快步離開永甯殿。
淮州死的那位歌女,作了曲《鳳求凰》。
鳳求凰,鳳凰,皇家女子的象征。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1]。
被塗抹的信件,愛意的譜曲,将籬樹的茶葉,傳說中的情郎。
風過枝頭,邱茗心情複雜地望向宮牆角的永甯殿。
死的不止是線人。
是韶華公主的情人。
他怕是這世上唯二知道秘密的人。
皇家女子與青樓女子,當年一曲中,到底包含了怎樣的情愫?
忽然間,清脆的宮鈴聲響起。
“喂,想什麼呢!”
女孩呼扇着大眼睛,拍了他的肩膀,吓了邱茗一跳。
回身一看,愣出了神。
“六公主?您怎麼在這?”
[1]出自《鳳求凰》